「当真?…但,若是不合吾意,吾可也是有条件的……」璃玥掩嘴轻笑道,他就是笃定这小水茗断弹不好这千古绝响『广陵散』。
想当然尔,结论当然是琴音不成琴音,不悦耳动听便罢,倒成了魔音穿脑…这也还不打紧,由於水茗的不懂控制真力,把璃玥最爱的『倾城』古琴给弄坏了……
水茗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垂丧着沉默不语的站在角落,扭转的衣角,眼尾余光不时的偷瞄着坐在软榻上一声不吭的璃玥……
她水茗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沉默不作声的璃玥…哎呀呀,她可该怎麽办呀?这会儿她可是急的眼泪快滴了下来。
璃玥的古琴共有三把,流音、泠泉、倾城,而倾城是三把之中最平凡但却是璃玥的锺爱,因为那把倾城,是昔日炽夜冒着生命危险深入险境取得的上等乌木,匏制成琴送给了爱琴的璃玥。
她,竟一时给忽略了,这下子…她伤了璃玥的心,这可该怎麽办?
「人成各,今非昨…碎了的、斑驳的,又何只是昔日的曾经?要如何教人不心伤……」
璃玥坐在琴前,满眼忧伤的凝着碎裂的琴身、崩散的琴弦,指尖温柔的抚触着,叹息着低喃着一个名…『炽夜…』
颤动的眼睫微掩,有什麽在心底流转着、牵系着?他,入了仙道却依旧勘不破人间的情之一字,悄悄,一滴晶莹的泪珠儿隐隐滑落,滴染琴身……
春园花就黄,阳池水方渌。
酌酒初满杯,调弦始终曲。
新春雪消融,温度显得格外寒冽,然而江南秦怀早已百花争妍…而浪眉山间地处高势,松柏仍掩覆着一层轻雪,苍翠雪白之间,更显得风骨。时而山岚飘动,一掩一覆瞬间,光与影交相递错着,却又显得风情…
妙哉!如此仙气灵动之所,其主人之优雅仙逸更是不在话下。
「这儿可真是个好地方,你是怎麽发现的?…」阳光破云而出,话至此,无名似乎有些许难受的眨着双眼。
明珠见状,眉一皱,扬手一挥,下瞬,他俩所在的沁风亭周围均覆上一层雪色纱萝,稍稍柔和了刺眼的光线。
「这样可好?」这是明珠为挚友的体贴举动。
「…哈!」无名看着明珠的举动,笑意泛上眉梢…人生得此知己,又何求?
「浪眉山是吾昔日执行任务之时,无意间所发现的,特以此山间之地,更是山水如画。」明珠起身走至琴案边坐了下来,轻拢袖,素白纤指抚上琴七弦。「今日,无名好友想听什麽调子?」
「吾只晓得你之千古绝响…广陵散,但今日客随主便。」无名炯目锁住了明珠的如画眉眼,老实说,看着明珠的优雅潇洒神态,就像在看一幅该被好好珍藏的精致工笔丹青。
「那麽…今日性随意至,就不拘束,且听吾之心音。」…愿君能了吾之心音。
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
香阁掩,眉敛,月将沉。
争忍,不相寻?怨孤衾?。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一曲诉衷情,在明珠指尖、心间流转、倾诉着,琴音绵远而悠长…情切切、意绵绵,盼的是眼前这朴实善良的男子能懂得他想传达给他的心音。
自从明珠遇见他成为知交之後,明珠便早已决定,此生,他只为其鸣琴…只为他倾诉心音,但愿有朝一日,能与之携手共游天涯。
一曲方歇,无名从始至终,他的眼神总在明珠的眉眼间流转着,今次,他又发觉明珠清辉益发,那风骨更是绝代无双…一次要比一次来得更加吸引人的目光。
但下一瞬他又开始为明珠担忧着,他过着这样的杀手生涯,他很害怕…有一天他会彻底失去这位好友,这是他最不愿遇上的事。
「明珠…吾……」无名欲言又止,明珠此时由琴案边起了身,坐到无名的对面。
「嗯…何事?看你满面愁容。」
「吾…在担忧你,何日你才能不做杀手?吾很怕…失去你这位好友。」
闻言,明珠安静了…两人皆沉默无语,静的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与轻风微拂的声音,下瞬,明珠的笑容打破了静止的空间与时间。
「吾答应你离开杀手生涯,因为是你…『唯一的朋友』,可好?」
「哈!吾信你,君子重然诺,一言胜千金。」
此时,一阵诡谲的风拂开了纱萝,一缕流光缓缓浮动着,在明珠眼前回旋着,只见明珠专心的注视着那道流光,而後轻点了头,那道流光凭空消散无踪。
而无名陪着明珠於江湖行走之时,见此情况已有数次经验,他知道,是血榜杀手组织交付新的任务下来,要明珠前往执行。
「这次又是哪里?要杀哪一个人?」
「…没什麽,只是要取一样东西。」明珠言语之间些许迟疑。
「嗯?你没骗吾?」无名眼神炯亮的追问着,这次明珠的反应异於前几次…说没事,才更有鬼。
「别多心,连同这次,再三次任务之後,吾答应你,便不再当杀手。」
「…明珠。」无名担忧的叫着明珠的名。
「你放心,吾不会有事…这是吾之承诺。」飞扬俊逸的笑容柔柔的舒展着。
「唉,好吧!」无名无奈的说着。「…但,吾有一个任性的要求,今晚陪吾秦怀一游。」
「哦…」明珠这下子倒是挑着眉,饶有兴致的看着无名,秦怀是个烟花之地…「你不怕有人会再打扰吾?」
「哈…有吾在,不会允许他人放肆打扰无缺公子的雅兴。」
无名的纯朴而直接,明珠的细腻与俊逸,看似极端的矛盾,却又是如此的心灵相系…於是,两人便相视而笑。
由於离夕阳西落时间尚早,明珠便提议,由自己操琴、无名来舞上一段刀剑…好好享受这难得的悠闲时光。
「那麽,请!」明珠尔雅做揖。
「吾就献丑了,请!」
一曲琴音悠然而起,琴音起初走势优雅而沉远,曲调之间隐隐含着情意深深…明珠凝着无名对着他爽朗的笑容,也报以淡定一笑…君,可曾听出了情切切?
下一转念,明珠心知,要这傻子懂得,得磨上好些时间吧!不禁哂笑着自己…至此,曲调渐渐转换,由原本的舒云卷淡月、绿藤挽溪流的温婉之势,走入活泼轻快,如飞凤展翅翱翔於蓝天追逐清风…渐之,气势再转磅礡,如排山倒海而来,大开大合的刚劲之间却不失该有的柔软。
琴声渐收…再转为呢喃柔细,像是恋人正倾诉、传达自己的心意给对方,盼能得到心系之人的明了……
素白的指尖,右手指尖轻托琴弦,泛动的音韵,似深山清流纯粹而无瑕,温婉之音色渐行渐远,却又如细水长流,一如他所想对无名所传达的切切情意…
温柔婉约,行至曲终,但,君可曾明了操琴之人只为其鸣琴的心音?……
月已东昇,秦怀两岸已热闹纷纷…
明珠与无名两人搭着明珠的画舫,行於秦怀之水…随後,两人相当有默契的眼神交递,一前一後,足踏烟波,几个起落,两人便已上了岸。
江南依旧风光不减,秦怀两岸依旧烟华不落…此时明珠若有所思的笑了一声,唇角微弯,殊不知,他这无心的一笑,引来了多少男男女女倾倒的目光。
『哎呀…花魁姊姊,你瞧瞧,那岸边的白衣男子,他把您的风华都给比下去了呢…』
『你看看,刚刚上了岸的那两个男子,真可谓是人中龙凤…瞧,大伙目光都往他们聚去…』
一上了岸,明珠便引来了众多恋慕的目光…然而,无名虽神色不动,可拉着他的手却不由的握紧,明珠看着无名的紧张样,不由得暗自发笑。
「吾说,无名大侠…大街上两个男人这样拉着,好吗?」
「没什麽不好,快走!」
简单的丢下一句话,便神色凝重的拉着明珠,脚尖一蹬,双人便御风而起,踏明月之路,往秦怀僻静之所行去,渐行,渐渐远离这纸醉金迷的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