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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世浮图(9)+番外

作者: 大罗神仙 阅读记录

良辅一边模仿着皇上的样子一边作势要去抱住傅达礼来个情景重现。

傅达礼不说话,默默拔出身侧的刀,良辅讪讪地退回去。

“总之皇上关心则乱,张皇失措的,把太医院的三大元老全叫过来了。

可怜江太医一碗热汤刚举到嘴边,正吹凉呢,蒙皇上急急召见,以为出了不得了的大事,吓得一口吞下去,烫得直跳脚。

来了一看,没事呀,‘气血阻滞,推一推便好’。”

良辅天然活泼,学起太医说话也是惟妙惟肖。

乌苏也觉得今日这一场闹腾且骇人且有趣。

“可皇上非是不听呐,又急急召来史太医和刘太医,众口一词,‘无碍’。

皇上不说话,只默默抚摩推拿国师大人双膝,最后凉凉说了句,‘无碍?无碍会冷汗淋漓、呓语连连?到底是朕无能,还是你们无能?’”

乌苏尽量想模仿皇上那种凛冽的语气,结果适得其反,杨玉琳几乎笑岔了气。

良辅接着说道:“此言一出,三大太医跪倒在地,太后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砸东西的。

先是一套花木兽鸟茶具,然后是一套洞石秋叶纹盘。

再然后芙蓉笔筒、麒麟大盘、云龙纹花斛、鱼藻纹蒜头瓶……”

杨玉琳扶额打断:“良辅,捡要紧的说,要紧的。”

良辅数一样就心疼一次,一脸痛惜,听了杨玉琳的话开始往下说。

“总之能砸的太后全砸了,皇上冷着脸不作声,太后越发生气。除开清和郡主那几回,清宁殿真是许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我记得你们先前说皇上三日前离宫,少说也要月余才回转,怎的今日就出现在了清宁殿?”

良辅一脸得意:“我们也是才知道,皇上在太后身边安了一个探子,太后动向尽在掌握,简直英明神武!

只可惜第一次飞鸽传书时,正赶上太后驯鹰玩儿,看着一地鸽羽才意识到自己的飞鸽被半路拦截了。

所幸传书一事并未暴露,略等了一日才再次把信送出来,一收到信皇上就安排镇西将军替自己去一趟玉龙行宫,皇上亲自赶回了宫。

若不是耽搁这一日,皇上定可以赶在太后之前回宫,也省了这一遭折腾。”

杨玉琳默默听着,叹了口气:“真是苦恼啊。”

有人轻声问:“何事苦恼?”

杨玉琳想也没想回了句:“为皇上啊。”

一抬头看见景福临走进来,穿戴皆换过,一身石青常服,脖子上挂着一串翡翠朝珠,衬得人越发清逸俊雅。

景福临一边上前将杨玉琳从地上扶起来,一边笑意盈盈问道:“为我?只离了三日便要恼么?”

杨玉琳定定看着景福临说:“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乌苏“呀”地一声捂住自己的脸作娇羞状,良辅在旁边掩嘴笑。

“时辰不早了吧?皇上怎么还不歇息?”杨玉琳下了逐客令。

景福临闻言将杨玉琳牵到榻前:“这便歇息。”

说着一把将杨玉琳打横抱起,放在榻上,顺势将手撑在杨玉琳腰侧。

杨玉琳心里一跳,怎么?这是要我侍寝么?

下意识拿手挡在身前,只不过架势绵软,看上去就像伸手抚上景福临胸膛一般。

乌苏“嗤嗤”笑着退下去了,良辅和傅达礼早已不见踪影。

杨玉琳瞥见三人出去了,景福临仿佛很有兴致,双手撑在杨玉琳身侧,俯下身去看他,他不动。

景福临又腾出一只手勾起杨玉琳下巴,他还是不动。

景福临索性凑上前去作势亲上他的唇,满殿暖烘烘的,只有身前这个人总透着一股子雪气,沁人心脾。

杨玉琳睁着眼睛定定看着他,仍是没有动作。

景福临到底撒了手,朗声笑一回,翻身躺在杨玉琳身侧,拿手撑了脑袋,拈过杨玉琳头发在掌心把玩。

“几日不见,国师和从前大不同了。”

杨玉琳悄无声息吐出一口气。

景福临六岁登基,十四岁亲政,朝野清平,民生安康,既有君人之资,就不会不知道君王盛宠会带来什么后果。

若是方才景福临真的对自己下得了手,这件事便需要重新考虑,可杨玉琳看得分明,景福临对自己并没有这样的兴趣。

那么,如此劳师动众的、路人皆知的恩宠,一无家族背景,二无朝野权势,杨玉琳自问消受不起。

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杨玉琳心里叹了口气,眼下且只管闭了眼睡觉。

景福临还待说什么,杨玉琳只是不理,景福临便也躺下了。

第8章 西伯侯姬骊

有景福临在身侧,杨玉琳翻个身也难。

就那么直挺挺躺着,浑身僵硬,实在辛苦,心想着熬过这一晚也就罢了。

景福临的呼吸渐次平和,想是已经睡着了。

不知哪里来的草木香气,很近。

杨玉琳在黑夜里睁大眼睛,滴溜溜转。

顶上是紫檀木镂空雕花的吉祥云纹,杨玉琳就顺着云纹拿眼睛去描摹。

这么勉强支撑到后半夜,终究是眼力心力一齐告罄,耷拉着眼皮子,恍然入梦。

回雪膝上传来剧痛,软倒在地,耳畔素衣少年一叠声“仙师”“仙师”呼个不停。

眼见仙师倒在地上,少年下意识就起身去扶。

惊觉自己双膝竟已行动自如,疼痛尽消,心下大骇,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抱起仙师,往茅屋行去。

回雪这一程走得剧痛钻心,额上豆大汗珠淋漓,牙齿紧咬着下唇,细小血珠沁出,更显得薄唇惨白如纸。

少年双手将回雪抱在怀里,腾不出手来,无意识地俯下身,吐舌去舔舐回雪唇上血珠。

此番举动一派天真,全无轻薄之意,却让回雪终于恢复了神智,虚弱地说了一句:“无碍,莫怕。”

少年心下焦急,到得茅屋,轻轻将回雪放下:“仙师,哪里痛?”

回雪张张嘴,却并未说实话:“胸闷,痼疾,时有发作,不妨事的。”

少年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我方才膝痛难忍,仙师伸手拂过便疼痛全消,仙师既有此仙术,何不再使一次?”

回雪嘴角牵出一丝淡薄的笑:“我的仙术对自己无用。”

少年越发急了,几乎要跳将起来:“这可如何是好?山上可有大夫?”

回雪摆摆手:“无碍,发作时休息两日便好,莫吵。”

见回雪闭了眼,少年急得满头汗也不敢再言语,无意识地伸手抚上回雪胸膛。

回雪动了动眉毛,并不阻拦。

四十多年了,自从倒在雪地里被师父救起,回雪潜心修道,无痛无灾无疾,亦不知冷暖苦寒。

不比那些先天化成的神仙真人,回雪到底还算是半个凡人,此番剧痛,让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还是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他闭着眼,仔细感知这痛楚,竟在这痛楚中得了几分慰藉。

三日倏忽而过,少年仍守在身前。

回雪是辟谷之身,数日不进饮食并没有什么不妥,可这少年呢?

回雪挣起身,扯动双膝痛处,顿时龇牙咧嘴好一番受。

“仙师休要起身,快快躺下!”

少年本是趴在床沿上,一见回雪起身,“噌”地就起身按住回雪肩膀。

不想自己数日未进饮食,体虚乏力,眼前一黑就倒下去,把回雪压个了正着,脑袋磕在床板子上“哐当”一声响。

回雪一时头也痛,膝也痛,倒下去一动也不敢再动。

少年脑袋晕个不停,手软脚软,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从回雪身上爬起来,又忙不迭跪在地上磕头道歉。

回雪等身上痛劲过去,闷闷问了句:“为何不下山?”

少年愣了愣:“仙师旧疾未愈,不敢下山。”

回雪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觉得你留下来有用?”

少年缩了缩肩膀:“……求个心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