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非人异闻录(60)

作者: 虫电宝 阅读记录

这话听上去怎么也不像是句好话,顾异冲他比中指,才把手伸出来,何易晞迈进门跟他笑,顾异愣愣神,又把手老实揣回去了。

想问又有点儿不忍。

何易晞看在眼里,替他说出口:“你是不是想问,我的那个牢里是什么样的?”

顾异点头如捣蒜,乖乖坐在床边儿双手置在腿上,老实的跟要听睡前故事似的。

何易晞笑的轻描淡写:“时间有点久了,不太记得了。”

顾异知道他撒谎,却也没继续追问,只吐槽他:“干什么都小气!”

何易晞竟然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点头赞同,倒把顾异惊到了,探头出去看太阳,嚷嚷今天太阳走西边儿来的。

何易晞垂了眼,手指在腿上弹弹。

撒谎是肯定撒了的,他自然是记得一清二楚的。甚至包括那小子,现在想来跟顾异的模样儿倒有几分相似。

不对,应该说是神情更像。

笃定又耿直,站在红墙黑瓦的庙外,一步不肯相让,指向三十六重天:“我今日在此,绝不退让一步,纵使魂飞魄散又如何!”

一时间风卷云涌,滚雷阵阵,是山河动摇,天帝震怒。

“好,就赏你个魂飞魄散以儆效尤!”

这番场景每天都会在他面前上演一遍。

顾异瞧完了太阳,没听见何易晞吭声儿,又把脑袋收回来了,可怜这屋里实在清贫点儿,只能坐在床上,又挨着何大仙儿挺近,侧目一望,睫毛根根分明,鼻尖挺拔,唇珠丰润,顾异忍不住就想凑近,谁知何易晞从回忆里回过神儿来了,猛地抬头,吓得贼兮兮的顾异猛地后仰,后脑勺猛磕在了墙上。

“我靠!”顾异疼的狂眨眼,撑着墙想要起身,手掌打滑,竟扯下一片贴在墙上的油纸来。

花花绿绿的一张连着一张,最终将床边墙上的一片全部扯了下来。

顾异吸着凉气儿揉脑袋,看见何易晞向他伸手,却动作倏忽一顿,眼神儿挪到墙上定住了,觉得奇怪,自己也顺着视线望。

却发现油纸落下来的墙面上,星星点点,全是斑斑血迹。

第47章 46

顾异想起来贴着这样的墙面睡了一整个晚上,心里发毛,暗骂一声,又去观察那上面的血迹。

是非常典型的抛甩状血迹,只在贴着床的墙面上有,顾异直咂嘴:“这床——”

算了,不是很想去想。

这里没有设备手段去检查血迹的形成时间,但至少肯定不是新鲜的。顾异扶着床边观察一阵,又退回来:“我有一个大胆的推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何易晞扬眉毛示意他说下去。

“感觉像是躺在里侧的这个人,被人击打后,凶器上的血液甩在了墙面上,而且这个出血量,情况不太乐观。”

顾异在房内绕了一圈,大约是在寻摸看看有什么比较像凶器的玩意儿。最后他迈出屋去,在房子的一侧找到了一把铁锨。

顾异举起来仔细瞧瞧,上面果然还残存着暗褐色的血迹。

他脸色有点不太好,他居然在凶案现场睡了一晚上,脑袋里还唱《欢乐颂》。

还对何大仙儿产生了一些不太能说的出口的念头。

何易晞也跟了出来,瞧见顾异跟铁锨打个照面儿怎么还羞赧起来了,莫名其妙开口说道:“不知道你发现没,这屋里的东西都是双份的。”

杯子,碗筷,枕头……无不暗示这里曾经的住户是两个人来着。

顾异脸色又绿了一层,不知道是想到什么了,丢了铁锨扶墙:“还不能确定出事的是一个还是俩。”

“但是不论是谁干的,他完全不在乎有没有人会发现。”

贴的极其敷衍的墙纸,随处乱丢的凶器,甚至连血迹都懒得清理。完全不在乎有没有人会发现这里死过人,严谨的来说,应该是出过事儿。

毕竟这地方,看起来不像是会有派出所的。

顾异又心里暗自笑笑,自己在这种环境之下去推断一个行凶者的心态也没什么意义,这里像是有正常人的样子吗?随后他脑袋里立马又浮现出一个念头来,无论这个行凶者是谁,一定跟张寡妇有关系。

这个念头完全是下意识的,不由自主的出现的,简称——直觉。

何易晞摸下巴问他:“所以顾支队长,今晚还睡这儿吗?”

顾异脸色跟吃了屎似的一变,举起手来:“我申请换房……”

他二人只好又往张寡妇家里走,寡妇家没人,大约还在王赖子家没回来。

门倒是开着,被顾异撞开以后那锁就废了,他很自觉进屋搬椅子,顺便环顾了一圈。

开水瓶还丢在地上,地面黏黏糊糊的一块儿,东西摆的不多,但大约是衣柜的木箱上,摞着几本书。书脊已经被翻得有了折痕,周遭磨起了毛边儿,像是经常看似的。

顾异顺手抄了一本跟椅子一块儿出门去了。

这地方实在太无聊了,无聊的顾异都想看书了。

还是顾城的那本,何易晞意外的看他一眼,瞧见顾异翻至扉页,然后没动弹,指着那上面说:“这是张大姐的名儿吗?”

那上面笔迹娟秀,写着“张望舒”仨字儿。何易晞点点头:“也许是。”

“瞧不出来——”顾异后半句没说出来。

看不出张寡妇是个文化人儿。

但顾异是个不爱读诗的,他翻了两页前言,又跨页翻翻,感觉实在是无法理解所谓“朦胧派”是个什么玩意儿,倒是有几句写的深得他心。

“我画了你身边每一个人,但却没有画你。我觉得你亮的耀眼,使我的目光无法停留。”

顾异在心里默念,偷瞄了一眼何易晞,何大仙儿似有所感倏忽侧过脸来对他报以微笑,吓得顾异还以为自己的心里话念出声儿来了呢,忙把嘴闭的严实,哗啦啦乱翻起来,刚翻一瞬,发现里面夹着个东西,打了个对折,紧紧夹在里面,顾异看见有个隐隐绰绰的红章,不免好奇,打开一看,当下愣住了。

何易晞看他模样儿好奇,也凑过来瞧了一眼。

那竟然是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而且相当的有名气,顾异的高考分数再多考100分都未必能进,再往下看,落款日期居然是1983年。

那个年代的大学生可算是稀有物种了,顾异脑中构建起张寡妇的模样儿,怎么也跟知识分子挂不上钩。

更何况她怎么也不像五十岁了的模样儿。

夹着通知书的那一页,写着一首很出名的诗,就连顾异都知道,就是那首耳熟能详的《一代人》,诗是没什么特殊的,但诗下面写了一行字就很特殊了。

约莫也是张寡妇写的:“光明迟迟不来,苦死了等的人。”

不知道写的时候是什么心情,那笔迹很深,力透纸背,像是愤怒,又像是绝望。

何易晞脸上露出一层耐人寻味的表情,顾异却没看见,他捏着通知书发愣,突然听见门外有羊叫声,暗示张寡妇回来了,连忙往书里一塞,放到椅子上站起来。

张寡妇牵着兰花花,看见他俩十分自然的从屋里抱了椅子出来晒太阳,脸色冷冰冰,但又想到这俩人救了兰花花,不怎么自然的抿抿嘴角,实在不怎么迷人,问他们:“你们怎么来了?”

顾异手指在椅背上弹弹,斟酌怎么表达自己“不想再睡在凶案现场”这件这个意愿,何易晞却突然扯了一把顾异:“羊又多了一只。”

顾异感觉大仙儿在给他出算术题。

张寡妇有30只羊,死了一只,丢了一只,又冒出来一只,问羊群的繁殖速度。

顾异脑壳疼。兰花花松开张寡妇的手径直往顾异身边儿走,还有几步的时候停了下来,仰脸仔细瞧他,看到他莫名其妙,这才开口:“你不像是个坏人。”

顾异更莫名其妙了:“我可是顶好的大好人!”

“八项规定”背的烂熟的那种。

何易晞却觉得这话里有话,又不明白是藏了什么话,不自觉的皱皱眉,见张寡妇赶羊进圈,回过头来跟他们说:“你们要找的高跟鞋,我瞧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