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风流自在小打滚(75)

作者: 今天我爸生日 阅读记录

“是,我是比不过师尊。”元阳捡起掉落的铜黄色面具,重新戴回墨色翻滚的右眼。

“是,我远不如千年之前那般强盛。”他扶着青铜剑,慢慢得扶起身子,每一寸骨骼都在叫嚣疼痛,“可我不会让你从这里走出去,千年前你走不出去,现在你也走不出去,无论如何......”元阳举起手中的青铜剑,刹那之间挥舞,寒光毕现,“我都不会让你走出去!”

整个九荒之原开始震动,苍茫之外的咒法之剑升腾于半空,布阵法的仙家们停止嘴中的呢喃,向后退,从最边缘的角落,巨大的阵法由下而上往上冲击,不断摇晃。

滚烫的岩浆从地底往上翻滚,在苍茫的大地上汇聚成星盘的错综模样,如同藤蔓般不断蔓延。

“你千年前能杀我,你现在如何能杀我!”禁孤立住手中的刀戟,“这种阵法,如若没有巨大的魂魄支撑,根本封印不住我!”

“谁说我是想封印你。生生世世,轮回无尽。勿论生,勿论死,我要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禁孤好似突然意识到什么,他如同雷电般窜到元阳面前,想要拽住他,可已然来不及。

元阳紧握青铜剑,将沉甸甸的冰凉一寸一寸地插入自己的胸膛,直到整个剑贯穿他自己的身体。血肉翻滚,鲜血汩汩顺着他的胸膛浸润发涩的青铜剑,滴落于地。

远处的苍橦咆哮,疯了般在无尽的冰面上狂奔,发出悲伤啼鸣。

“以我的魂飞魄散,换你的魂飞魄散,这反反复复的轮回,也该断了。”血珠不断滴落,元阳摇晃着身躯不断靠近愣在原地的禁孤,衣袖间,手臂处,尽是血红。

那些血珠汇入地面,与冰面深处熠熠发光的阵法相汇融,熔岩激荡,逼融地面,冲天射发腥红的血光,天边吹来一声怆然羌笛。

以心头血入,以三魂六魄养,可开星盘,可落黄泉。

就在这冲天血光而发的刹那,所有阵法中的万物尽然定在原处,如同冰雕般保持那一瞬间的姿势,天空飘落的万千飞雪也停顿在半空。那飞腾的苍橦之兽,那万千蠕动的青黑之尸,那立于仙兽之上的仙君们,那摔落于半空的银弓,那洇红的锦袍......都停落于刹那,不再动弹。

禁孤立着那刀戟,也僵在原地,他拼命地挣扎,却发现动弹不得。疯癫凝固于唇角,他的眼神中渐渐出现慌乱。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杀我,这是你师尊的身体,你杀我,便是杀他!”

元阳摇晃着身躯,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眼中尽是决然。

一步一颠,一步便是一世的回忆。

那个站在栏杆上偷瞧着美人的色瞎子,那笑说着平生逍遥的玄剑少年,那个声声妖君的司木仙君。

点一盏孤灯,造一山汤阴,等五尺清明。

一尺,阆苑仙葩今何在,舞剑挑发泣妖君。

“仙君,你可愿意和在下,玩个游戏?”

“且说。”

“如若仙君能在我的面纱掉落之前接住它,就算仙君赢。”

“赢又怎样,输又怎样?“

“仙君若是赢了,要什么都行。若是输了,在下便要在仙君的殿上叨扰几日了。”

二尺,平生最爱逍遥,长世难得无礼。

“执子之手之心之思,交彼之之魄之灵,缠绵不断,生生相护。”

“师父这是趁火打劫!”

“正是趁火打劫。”

“趁着燎原之火,打的便是你的劫。”

三尺,碧落元阳是烫红,黄泉末阴却薄凉。

“云郡主,官某这厢有礼了。”红盖头飘落到地上,烫红整个地面。

“官人不必多礼,唤我末阴便好。”眼前人抬起头,落入元阳的眼中。

他不禁愣住。

红帘间,那人一笑,万物便好似失了色。

四尺,剑倚竹林,若是相思,便是相思无尽头。

平笙,平笙,平笙,平笙......

平生不相思,若是提及,便相思到头。

不知不觉,两个字两个字得写满了整张纸。

五尺,魂命牵,碧落锁,最是离人,斩不断生生。

邵逍看着师尊把一段红色的长线若有若无地缠绕他的手腕,绒毛散发金色的淡光,那红线就像有魂魄般,在他的手腕上蔓延,一直扎入他的手心。

“这是魂命锁。”平笙不经意翘起嘴唇,眼中的光亮转瞬即逝。

“魂命锁,锁人魂,同生魄、同死魄、同黄泉,生生相护。”平笙在少年开口前轻启朱唇。

生生相护,生生相依。

哪怕你在黄泉,我于碧落,也能找到你。

“纵是五尺清明......”元阳走到禁孤面前,慢慢拔出自己胸膛中的剑,血肉隔离,冰凉一寸一寸从疼痛的血沼中抽离,“也与你无关。”

“与我吹尺八的是师尊,不是你。教我剑法的是师尊,不是你。与我结上魂命锁的是师尊,不是你。”玄剑抽离,丝帛裂开,血流倾泄而下,“一次又一次夺舍的人是你,一次又一次破毁轮回的是你,窃人心,窃人魂,你有什么资格说师尊便是你,你便是师尊!你有哪一点比得上他。”

“那又怎样!”僵硬在阵法之中的禁孤不断挣扎,“我为兄,他为弟,血肉相融,如今我们魂命相牵,我就不信你当真会忍心杀他!”冰面皲裂。

元阳笑了起来,血泪垂落,浸染铜金色的面具。

“我有什么不忍心,与其让他这般生生与你勾连,不如同坠黄泉,饮那黄泉之血!”

在说出那话的同一瞬间,青铜剑彻底与元阳的骨肉剖离,血液于半空挥落,下一刻,却是直直地钉入禁孤的胸膛,元阳的血尚未凉透,青铜剑又是浸满滚烫的血,卷噬冰凉的青铜花纹。

千年前的钟声,于苍天之下悠悠然撞响。

禁孤眼中的血红逐渐褪去,变成深沉的冰蓝,逐渐有了元阳的模样倒映于其中,逐渐有了清明。

一行血泪缓缓从末阴的眼中垂落,却也是动弹不得,他只能看着眼前的血人摇晃着向他靠近。

“师尊。”

元阳伸出沾满血的手,挥于末阴眼前,却最终无力地滑落。

眼前一片漆黑,他看着师尊的身躯在晦暗不明中倾倒,神识中的最后一缕光亮便也如同白塔般轰然而倒,血液早就干涸,铺天盖地的黑暗袭卷他疲倦而麻木的身躯。

最后一点气力.....他摘下眼上的铜金色面具,紧紧地握在手中。

山摇地动,世间不复清明。

阵法熠熠放光,漫天的白雪又再次卷落。

众人逐渐苏醒,活动身躯,他们向漫天的冰雪中望去,漫山遍野的,都是血迹斑斑的苍凉。

染血的青铜立于血肉之躯。

远处的伤魂鸟,好似在哭。

第66章 一山汤阴

元阳于无尽的黑暗中沉浮,周围是一群嘈杂声,有如从深海中颠簸而来。

他睁开眼睛,就被一张油饼脸吓得彻底清醒。

“扶原,大早上的,莫要出来吓人。”元阳推开眼前咫尺之近的油饼脸,从床榻上坐起身。

他支撑起酸楚的身子,慢慢支撑而起,肩头的布带缓缓滑落,乌丝垂落,他兀然转向扶原问道:“我的面具呢?”

扶原颤抖着拿起木桌上的铜金色面具,元阳接入手心,紧紧地攥住,直到那冰凉完全纳入他的滚烫的掌心。

“师尊......”扶原看着自己眼前的元阳缓缓披上红衣,心中万千酸涩,“师祖他已然......”

“扶原。”元阳垂落眼眸。

扶原哽咽着愣住,“是。”

“我问你,战神逍遥在你的心中是个怎样的人?”

“以魂飞魄散换天下苍生千年无忧,是为大道;以青铜镇压九荒之原,是为大仁。”

“那我问你,你觉得你师尊我是个怎样的人?”

“千年前,恣意张扬不问世事,是为风流;千年后,弹指间决然千年不信谣言,是为不羁。”

上一篇:古董下山 下一篇:非人异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