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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成期(125)

作者: 苏楼洛 阅读记录

薄暮雨点了点头,两个人一时静默无言。

苏漫突然幽幽地叹了声气:“小雨,过两天就是你的二十三岁生日了。”

“嗯,我知道。”薄暮雨扬起一点笑意。

“要不要回去?”

薄暮雨立刻就摇头了:“不回,说好了全程跟组的。现在回去会让人看笑话,别人会觉得我过个生日都离不开家。”

她并不想回去,因为生日对她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长大以后本来就不怎么在意生日,如果不是前几年盼着江尘音能给她惊喜,在她生日的时候回来,她根本对这个生日没有任何期盼。

至于现在,江尘音不会想要见到她的吧,她怀着那样的心思,怎么会想要见她。

“那好,你生日那天我给你放半天假,晚上大家再聚一聚。”苏漫见她始终坚持,便不再劝说了。

“好啊,放半天假我可以多睡几个小时了。”薄暮雨开心地笑了一下,眼底清澈如同往昔。

可苏漫却清楚地感觉到她并不开心,她的笑容有些空洞,不像从前那样虽然很愣,但每当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仿佛有星光。

现在的薄暮雨好像穿上了更厚的盔甲,外人只看得到她事业顺利,忙得抽不开身,包括江家的人。

江尘音从拍摄基地回到秦州的那天晚上在江家老宅吃饭,饭后她坐在了饭厅听家里的女人们聊家长里短。

因为她听到了薄暮雨的名字。

孙若薇嗑着瓜子说:“小雨那孩子现在可争气了,才工作一年就当上编剧主管不说,现在第二部 电影又开始拍了,每次夏岚见着我都得先夸小雨一遍。”

许梓君跟着笑开:“是啊,不过小雨比以前可忙多了。这么长时间都没见到她几回,前段时间亦轩升学宴她都不能过来。”

江老太太又高兴又担忧地说:“哪天把她叫过来呀,我看看这孩子瘦了没有,怎么这么忙呢。”

“妈,小雨现在是编剧主管了。”孙若薇哈哈一笑,给江老太太科普,“她手底下一堆编剧呢,平时就很忙,现在还亲自跟剧组,要见她一回可不容易。”

“这样啊……”江老太太有点失望,但马上就笑了,“让六儿把她接过来呀,她一有时间肯定先找六儿的。”

江尘音怔怔的,目光不知道放在哪里。

孙若薇伸脚过去碰了碰她的脚,“六儿,叫你呢。”

“嗯?”江尘音回神,弯了弯唇角对江老太太道:“妈,怎么了?”

“我说,让你等小雨回秦州的时候把她接过来,我跟你爸都有点想她了呢。”

江尘音垂下眼帘,伸手去拿杯子,发现杯子已经空了,只得放回去,轻轻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了。”

许梓君见状,不禁打趣道:“六儿这是难过着呢,小雨这一趟出门得好几个月呢,一会儿回房啊,保不准小雨这电话马上就打过来了。”

孙若薇继续磕着瓜子道:“哎大嫂,你把《战神》那个定妆照再给我看看。我上次没看仔细呢,就记得男主角挺帅……”

她们在继续聊,江尘音突然坐不下去,找了个借口回了房间。

房间里没有开灯,她静静地坐在床边,整个人都显得很空,就连她自己也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从薄暮雨转身跑开,从她忍着悲痛不允许自己转身,也从她疾步离开的那一刻起,她心里就空得发疼。

薄暮雨跟组离开秦州的事情她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告知,自从那天以后,她没有跟薄暮雨有过任何一次联系。就好像自己生命中从不存在过薄暮雨这个人,但她清晰地感受到心里那透着冷风的空洞。

这种情绪是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不同于曾经历过的慌张与惊惧,也不同于意识到薄暮雨长大了会不那么依赖自己的失落。

那天她始终没有转身以及薄暮雨悲伤跑开的画面,在那一天就仿佛启动了她身体里所有的痛觉,将所有往昔尝到的美好都连根拔起。

她们长久以来的彼此惦念,亲密默契,还有薄暮雨成长后数次表现出要给她依靠的那些回忆,全都变成了酸涩和痛楚。

她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地意识到,这是一种无法消弭且深入骨髓的感受,疼痛而漫长。

第93章

薄暮雨二十三岁的生日是在剧组度过的。

苏漫借着剧组忙碌了一段时间为名, 在影视基地附近的酒店宴请了整个剧组。一直到大家入了席,一桌子的菜琳琅满目, 大家都等着苏漫说开席的时候, 苏漫举起酒杯,透露今天是薄暮雨的生日。

薄暮雨的努力在剧组的人里是有目共睹的,在公司里也是个小领导,但没有任何架子,除了不那么热情以外几乎没有能挑得出的毛病。

苏漫这么一宣布, 几乎所有人都举杯向薄暮雨道一句“生日快乐”。

这是薄暮雨离开江尘音以后挂着笑容最多的一天,她没有办法再绷着一张脸。在这个时候,事业终于让沉浸在哀伤里的她抬起头来, 笑脸相迎。

江尘音也不会希望她受到挫折就缩在自己的世界里止步不前, 她很确定,江尘音不会这么希望。

生日过后, 天气逐渐转凉。

薄暮雨纵使早就带了足够的衣服,但多日的忙碌还是让她先是着了凉,不久就发起了烧。

她身体很健康,平时不轻易有小病小痛,除非是过于忙碌而没有注意身体。现在出门在外, 远水救不了近火,她也没有跟家里人说, 跟苏漫请了几天假就在酒店里休息了。

冬至已经过了, 天色暗得早, 不过六点多的时间天就完全黑了。

薄暮雨叫了个外卖, 吃饱以后服药,想起来刚才外卖小哥面带微笑地叮嘱她有时间给个好评,她便随手按亮了手机屏幕。

锁屏上的日期一下子撞入她的眼底,十二月十五号。

很快就要到江尘音的生日了,薄暮雨一想到这里,药片在她吞下时卡了一瞬间。她迅速再喝了一口水咽下去,但苦味已经在喉咙里漫开。

她去年还在高兴,她跟江尘音的生日终于再次有了彼此。而今年快要过去了,她的生日没有江尘音,江尘音的生日也不再有她。

她们仿佛在那一天以后就永远地被抽离对方的生命,就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永远不会相见,也永远无法靠近。

苦味蔓延得厉害,薄暮雨喝急了水,忙捂着嘴剧烈地咳嗽,紧接着又灌了好几口水,眼角渐渐泛红。

她每天都忙得没有时间去多想,可此刻想到江尘音的生日,想到那一天的离别,她那已经麻木的心复又疼痛起来。

她贪心地想要得到不应该被她得到的,抱着尝试的心理去试探江尘音的心意。就像溯光而去的飞蛾,明知道拥有那抹光亮的可能性比毁灭要小,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飞过去。

怀着一缕期翼,抱着星点希望,最后还是灰飞烟灭,就连往昔拥有的一切都随之被烧成灰烬。

薄暮雨捂着嘴,眼前再看不清晰,泪水不停地滚落,砸在她的手背上。

眼前好像再现了那天的场景,她在江尘音身后说了那些话,她控制不住在哭泣。可素来连她皱一皱眉都关切的江尘音却没有转身,一句话都没有给她。

她咬住唇止住呜咽,把泣声咽回去,回到沙发去抱着膝盖蜷缩起来。

大概是不愿再见她了吧,怎么会想见她呢。见到她就会想到她心里那隐秘的,不能言明的念想,怪不得江尘音不愿回头。

她缩在沙发里很久,任由脸颊湿了又干。房间里一直没有开灯,她意识迷迷糊糊的,只想就这么睡过去,再也不要醒来。

等到房门被敲响,薄暮雨从似梦似幻中清醒,拍了拍自己的脸,刚才的情绪过激让她觉得头很疼。

她脚步虚浮地去打开门,对门外的人撑起一点笑容:“学姐,你怎么来了?”

苏漫见她情况不好,礼节也顾不上了,连忙进去把灯打开,然后把手上提着的保温盒放在茶几上,再扶着她去沙发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