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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勿在公交车上看黄网(2)【CP完结】

作者: 波息 阅读记录

其实我心里慌的一匹。

刚好遇到了空位,我矜持地坐下,从包里掏出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逐句研读。每每到站,便从书中抬眼,逐个审视上车的乘客,以备有老人小孩时可以火箭发射般窜起来让座。

今天的雾霾不算重,污染指数二百出头。灰白的晨光透过车窗照在每个人脸上,使得他们的面目如此模糊又陌生。我挨个儿幻想自己和他们十指相扣的样子,无不感到一身恶寒,原来我对人类的厌恶已经达到了如此地步,感谢社会留给我一席之地,赐予我一份有编制的工作。

我坐过站了。即使坐过站了,也再没人牵我的手。这让我怀疑,昨天那件事于对方来说该不会羞耻到足以让他从今往后看见446路公交车就退避三舍吧。

急急忙忙地挤下车,冲刺了五百米,我眼泪鼻涕流了一嘴,又苦又咸,嗓子里酸楚地窝着一口痰,咳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街边早餐车散发出刺鼻的煎蛋味。臭死了,可恶的鸡蛋,可恶的鸡,可恶的鸡饲料,可恶的农民伯伯,可恶的黄河母亲。我真想一气之下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吃鸡蛋,并即刻找主任请假,拐去ktv买醉。

冷空气让我冷静了下来。转念一想,给蛋白质一个面子,鸡蛋还是要吃的。全勤奖,加快脚程,也许也可以拿到。

谁能料到,在公交车上看黄网的我,也有今天。

谢天谢地,差一分钟迟到。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类似于,丈夫在灾难中牺牲了,机智的我成功保住了我们的孩子。

以后的几天,我每晚都要恣意打开手机,同时加载十余个黄网页面,酣畅淋漓地大撸特撸。也不局限于平凡巨根男主角了,还看性转换类型的。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巨乳美眉,给兄弟们先爽一爽这种。我希望小王能变成巨乳美眉,引得主任嫉妒,最后惨遭开除。不过众多漫画中唯有电车痴汉类可以让我五分钟从提枪到缴械,我很有头脑地把他们攒着,打算过年过节时大肆浪一把。

夜里,我梦见了我的女朋友。她是我大学的学妹。我们从相识到相恋只经历了短短两年时间,从毕业到分手却整整花了两天。第一次约会是在北海,到处都是抱着吉他弹唱的歌手,站在那座不知名的桥上,只感到四面楚歌。她兴奋地挽起我的手,想进一间酒吧坐坐。我不好拒绝,便选了最临街的那间。我们坐在吧台边,谁也没舍得叫酒精类饮料,她抱着一听可乐,我捧着一杯橙汁,又在最低消费的胁迫下点了一块敷衍的蛋糕。舞台上有个女孩在唱一首不知名的歌,勉强可以入耳。听说这些驻唱的歌手都很穷,不过在我眼里她比我们这些穷学生酷到不知哪里去了。

醒来后我泫然欲泣。所有光怪陆离的,有关情怀的吟唱,有关浪漫的奇遇,与我的距离永远不止兜里票子的厚度。中间还有无数趟早晚班车,无数盒员工午餐,或者是一个名为生活的巨大石碑。所以除了被这些性器官逼得生物学家和物理学家联名抵制的平面女子掏空精囊,我能怎么办呢?

周一的早晨,正如从前无数个周一的早晨,一切恢复平常。我即将在接下来的一周经历各种大悲大喜,但是周一是重启的日子。

天气冷得变本加厉,从公交车上走下来,我把手塞进羽绒服的口袋,几只麻雀本来在地上寻觅着什么,都被我的脚步驱赶到随便哪儿了。

等等。

我把右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指尖夹着一张纸条,浅蓝色的底线,看起来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上面写着:早上好!今天看漫画了吗?

我他妈——

1.哈喽?有事吗?请问这是地下党在接头吗?

2.被写出这种丑字的手摸过我深深作呕!

上午开会时,我想了十一种方法收服这只小淫贼。午饭时,完善了其中的三种并去掉了不甚可行的六种,下午又用excel进行了优先级排列。下班前偷蹭办公室的打印机印下来装在钱包的夹层里,毗邻那张贱兮兮的小纸条。上次我的脑细胞如此大动干戈还是在大一上学期的微积分考试上。

最佳方案是在下次他接近我时大喊“小偷!”

这个法子看起来笨,其实相当聪明。俗话说大巧若拙,它巧就巧在再拙的人都能实施。

第二天,因为感冒,我近乎失声。

我想扼住自己的喉咙,问问它,为什么我雾霾里冲刺五百米的那个周四它没有宕机,害得我在被迫失去时还没来得及学会珍惜。可我问不出声。

靠在公交车蠕动的连接处,我的心情臭到可以和这肠道运动般的颠簸相映成趣。主任发来微信,要求我“顺路”买一些花草来应付本周的“最美办公室”评比。这个任务的难度实攀本月巅峰。买多少盆,多大盆,什么寓意,如何搭配首先是一门学问,把他们运到办公室的工作量也堪比运送冰山。设身处地地思考,如果我是小王,我怎么回答?“办公室里不需要花草,有您就足够美了”?呕,谅小王那毫无贞洁观念的舌头也讲不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脑内编纂职场巨著《“我不顺路,王建翔顺路”的一百种粉饰方法》期间,屏幕渐渐暗下去,又忽得亮起来。

“隔空投送,‘我的iPhone’想要共享一张照片:还在看漫画呢??”*

这都是些什么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

每个人脸上都写着若无其事——穿粉色羽绒服的姐姐在跟读英语,并肩而立小学生们正横握手机激情开黑,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莫名地看着手机,随后冲我狎昵地微笑。

什么情况!我如临大敌,忙低下头专心致志地研究这来历不明的对话框,寻思着给它来个滴血认亲,又蓦地笑起来。正如每个人都会遇见自己人生中的电车痴汉,每块手机屏幕也都会遇见唤醒他的那条消息。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窝窝囊囊的,其实也是颇有些隐秘的快乐的。

今天天气还不错,室外气温零下四度,点缀些许西北风。我下了车,潇洒地戴上羽绒服的帽子。

这是去花鸟虫鱼市场的路,那里温暖潮湿,鸟语花香,还藏着一朵我的玫瑰。

*这个Airdrop梗是在网络上看到的

我左手提着两盆吊兰,右手捧着一颗小椰树,腋下夹着一筒花束,站在门禁前一时无法打卡。刘敏挑挑拣拣地接过这些植物,扯着嗓子喊:“主任!我看这兰花还不错,放在您桌边怎么样?”主任闻声走来,拆开卷花的报纸。几束娇艳的百合中,有一支滥竽充数的深红色玫瑰。

“怎么不挑水灵点儿的?”主任捏起那支玫瑰。看来她以为这玫瑰是给她买的。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在我眼里永远不美丽了,因为脸实在太大。左右端详了一会儿,她微颤一下嘴角问:“花瓶呢?”

此情此景真是令人浮想联翩,比如说把家长叫到教室外送作业的小学生,把男朋友叫到图书馆门口送伞的大学生。世界上偏偏就有我们主任这么幸运的人,五十多了还觉得全世界都理应爱戴她。

五点钟,打卡机前的队伍有多夸张,猛一看还以为是在排喜茶的。我自告奋勇留下来打扫卫生,其实只是用厕所里的拖把在小王的工位上呼噜了两下。确定万无一失后,我一把抓起被主任绑架的那只玫瑰往裤腰里一塞,脚底抹油地遛了。

花茎上的水把我内裤都弄湿了。

回到家,我把花插进平时刷牙用的杯子,瘫在床上。四周一片黑暗,一只苍白冰凉的手抚上我的宝贝,拇指摩挲着顶部的小孔,其余四指沿着头部到根部来回摩擦。我像盛唐时期将要出嫁的女儿,泪眼婆娑地望着那只手,不可抑制地喘息着,又害怕,又紧张,又兴奋,心里问了千千万万遍,你是哪个小崽子?你怎么老是捉弄我?

终于释放了,不是夸张,量真的多到像黑暗中绽放的一炮礼花,八百八十八一响那种。恍惚间,看见床边的那朵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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