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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奸投喂指南(109)

楚王攒眉摆手:“此事不必再说,我意已决。”

沈惟钦也未多言一字,作辞退出。

他立在殿外风口处,容色淡漠,目光跟瑟瑟秋风一般冷。

他早知楚王会在北狄之事上一意孤行,方才也不过是随口一点而已。楚王不听劝,那就摔个跟头长个教训。

楚王一定觉着他给他出的是一箭双雕的主意,实质上于他而言是一箭三雕。他倒要看看,适当放政于太子之后,谢思言对太子的管控是否会越加严密。

谢思言那日完全可以更早将太子救出,却偏赶在火势濒临失控时再抱出太子,显然是在让太子感受绝望。

人在濒死时迸发出的无助感与求生欲,足以在一瞬间对此刻共患难并施以援手的人生出深浓的信任与依赖。若这人还是太子那般的垂髫稚儿,那么这信任与依赖可能是坚不可摧的。

谢思言也是真狠,身临那等大火,自家性命都可能不保,竟还在算计。

不过北狄那件事,他不会让谢思言那样称心。

两月后,回到北狄的阿古达木前去迎接国朝派来平乱的军队时,发现来的竟是一群老弱残兵。不仅如此,国朝带去的刀枪也都是些将汰的废铜烂铁,先前答允的火器更是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阿古达木大怒,国朝这边挂帅出征的北征提督徐如松却直斥他狼子野心,天朝还肯出兵驰援已是仁德大度,随即祭出了他与吴岱等人勾结的证据,诘问他若非包藏祸心,缘何做这等阴私之事。阿古达木无言以对,后头态度大转,自称自己是受了汗王的胁迫才会如此,千求万求,要随徐如松赴京向天朝请罪。

此事传回京师,群臣震惊。

多日未曾露面的咸宁帝这日亲临早朝,痛斥吴岱等人的背国行径,严令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堂会审,务必让吴岱等人将与案的一干人等都吐出来。

群臣亦是激愤,却又不禁心生畏惧,皇帝如今饮食起居几乎都在思政殿,事事要人服侍,又不问朝政,不曾想竟对外廷之事了如指掌。不过吴岱一事做得隐蔽,皇帝又是如何得知的?厂卫如今的本事已这样大了?

工部如今正在重建青宫,给太子授课的地方改在了西苑。谢思言授课毕,就被咸宁帝召去了思政殿。

“此番谢卿居功至伟,朕竟不知如何嘉奖才好,不知谢卿有何求?凡朕能力所及,皆可助卿家得偿所愿。”咸宁帝歪在软榻上对谢思言道。

第64章

谢思言道:“臣不敢居功。”

“谢卿怎也说起这等客套话来了, ”咸宁帝道, “朕自来赏罚分明,有功便要赏。”

谢思言仍坚持辞谢锡赉。

咸宁帝沉吟少刻,道:“那朕便先与你些金银绢帛之属,至于旁的, 容朕好生想想。”

谢思言申谢。

谢思言出宫后,厉枭去禀告沈惟钦:“世孙, 魏国公世子只拿了些金银珍玩, 并没得旁的封赏。”

沈惟钦正低头翻看自己近一两年来积攒的字画。

原先的沈惟钦学业荒疏, 书房里藏书少,字画更少。他后来觉着书房布置得太空了, 就买了些书翰卷轴挂起来,斗方、长卷都有。久而久之, 很是积了些。

他前几日听闻中秋家宴之后,咸宁帝将楚王召过去闲叙,楚王瞧见咸宁帝寝殿内挂着一幅风云龙虎长卷, 画工精丽, 笔势恣豪,一望即知非凡品。楚王询问这画的来头, 咸宁帝语带欣慰地说那是宁王去年给他赠的寿礼, 他喜爱非常,拿到手后就命人将之悬在寝殿内, 日日赏看。

楚王并没将之当成一回事, 但他却留了心。

咸宁帝对宁王的猜忌更甚于对楚王, 纵是为了摆出一副兄弟情深的姿态,这等举动也未免有些怪异了。

但一幅画能藏着什么玄机?

厉枭等了半晌不见世孙有甚吩咐,躬身告退。

“继续留意着皇帝那边的动静,”沈惟钦淡淡道,“下去吧。”

谢思言的反应是意料之中。从来没有自己索要封赏的道理,何况,谢思言若是张口就跟咸宁帝要了什么好处,咸宁帝只会觉得他此番揭破北狄的阴谋只是为了要赏,甚至可能还会认为谢思言跟北狄合谋演了一出戏,为的不过是挟功逼赐。

沈惟钦对画思想半日也没个结果,索性出了府。他这回将仲晁从北狄那件事摘了出来,仲晁非要当面谢他。他心知仲晁不是要谢他,而是要跟他计议联手之事。

这就是他帮仲晁的目的。势单力孤永难成事,在朝中,他需要一股扶持相协的势力。

才出府,他就瞥见不远处站了个碧色裙裳的女子,女子戴着帷帽,身形纤弱,瞧着有几分眼熟。

他并没当回事,回身欲上马车时,那女子快步走来,尚未近他身,就被护卫阻拦下来。

女子一急,掀起了面前的皂纱:“世孙留步,是我。”

沈惟钦听出是陆听芊的声音,上马车的举动越发快,甫一坐稳就放下帘幕,命从人将她赶走。

陆听芊六神无主,“扑通”一声跪下:“求世孙出手保下我公爹!世孙若肯援手,妾身与妾身夫家往后但凭驱策!”

沈惟钦本已拣了本路上要翻的书打开浏览,闻言微顿,唤来厉枭吩咐几句。

陆听芊忐忑不安地等了一回,须臾就见厉枭阴沉着脸过来跟她道:“酉时再来。”

落日时分,陆听芊坐在京郊一处庄子的敞厅内,蹀躞不下。

她虽则不喜吴詹,但经此一事,也知晓了些利害。自打她公爹下狱,她在吴家几个房头面前就抬不起头来,老太太甚至担心吴岱一事连累整个吴家,想让她跟吴詹搬出去住,跟吴家撇清干系。

于是她这阵子也顾不上跟吴詹使小性子,筹算着救吴岱的事。她已去娘家求了,但祖父说兹事体大,陆家也暂且无法。她就让祖父去跟谢家求助。谢家怎么说将来也是吴家的四门亲家,总是不能坐视不理。

祖父就问她打哪里知道谢家将来要跟陆家结亲的,她说是有一次回娘家的时候无意间听她娘提起的。祖父还叫来她娘斥责一顿。又严令她不得说出去,还申斥她一通,说这等事他会寻机帮忙斡旋,不让她去搅扰谢家。

她觉得祖父就是怕谢家不豫,届时悔婚。她也不信祖父说什么会帮忙斡旋的话,她算看出来了,临到这会儿,娘家也是靠不住的。祖父母如今最宝贝的孙女就是陆听溪了,还不是因为陆听溪婚事好。若她当初嫁了楚世孙,又岂会沦落到而今这步田地?

她思来想去,还是来找了沈惟钦。

她总是觉得,沈惟钦当初虽决绝地推了亲事,但他没娶她,也没娶陶家女,并非独独针对她。若是沈惟钦当真厌恶她,当初咸宁帝当场赐婚时,他为何不出言阻拦?沈惟钦后头也是默认婚礼筹备的,她跟他差一步就成礼了。

故而,她遇事头一个想到的就是沈惟钦,她觉得她开口相求,沈惟钦很可能会答允。只是终归有些犹豫,于是今日方来。

不知等了多久,终于听得外头人声响起。

她回头看去,房门应声而开,透过窗棂漏撒进来的夕照投在沈惟钦漠无神情的脸上,分明是暖光融融,无形之间却生发出森寒诡谲的阴怖。

陆听芊又提了一遍救吴岱的请求,沈惟钦乜斜她:“我可以救下你公爹,但你往后得监视吴詹的一举一动。”

陆听芊觉得这非难事,一口应下。

沈惟钦摆手:“没旁的事了,至于具体要如何做,厉枭会告诉你。”

陆听芊却犹豫着不肯离去:“听闻世孙前阵子中了魇魅之术,不知是否大好了?”

沈惟钦面色愈加冷淡:“你若是废话这样多,那当我适才的话未曾说过。”

陆听芊只好闭嘴告辞。

收到谢家老夫人的帖子时,陆听溪是有些惊讶的。

谢老太太素常来陆家走一遭都是稀罕的,怎会忽然请她跟母亲这些做小辈的去吃茶?不过谢家老夫人的面子是不能拂的,她们理当好生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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