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2)
赵岩当下判断对方是未感染的或是初步感染未尸变的人，咽了口口水，装作很冷静地喝令：“不许动！”
黑衣人瞬间愣住，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求饶：“对不起……放过我，我把钱都给你……”
赵岩哭笑不得，举着枪靠近：“你没研究过逃生指南吗？见到人求饶应该说你没有被咬过。”
黑衣人闻言立刻转身脱下帽子，连连声明：“我确实没被咬！没有被……啊！”
黑衣人没有继续往下说，因为他在看到赵岩的枪时瞬间吓得跌倒在地，还引发了身边饮料架的连环倒塌。架子上的玻璃酒瓶砸在地上碎开，玻璃碎片溅到了仰撑在地上的少年脖子上，划开了一道小口子，虽然小，但也开始往外流血。
赵岩一阵无语，收起枪在旁边货架上扯过一包纸甩给呆望着自己的少年：“你脖子流血了。”
少年被纸砸到才反应过来，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然后看了看，抬头对赵岩哆哆嗦嗦地说：“这……这不是被咬的。”
赵岩翻了个白眼，向少年收获颇丰的书包走去：“我知道。”
本以为能搜出什么私藏的烟和水，打开书包的赵岩傻了眼：这满满的瓶瓶罐罐的男士洗面奶沐浴露，缠扭在一起的五颜六色的毛巾，还有两桶未拆封的方便面。
“……”赵岩有一刹那产生了不想搭理他的想法，但还是耐心地低下头问他：“你……是刚从洗浴中心出来吗？”
少年听不出来是讽刺，还一本正经地回答：“不是的……我已经沿着这条路逃亡了四五天了……”
赵岩叹了口气，把书包拎到地上放在他面前，然后蹲下开始教导他：“逃亡路上，最有用的东西就是水、食物、火源和武器……”
“所以……这个没用……”他把洗面奶全部拿了出来。
“这个也没用……”沐浴露也都甩了出来。
“这个也是废物……”毛巾揉成一团往身后一丢。
“这两个可以留……”赵岩把方便面拿出来看了一眼然后又装了进去。
中途少年有几次都试图阻止失败，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我已经……好久没洗澡洗脸了。”
赵岩把方便面挪到书包最里面，腾出很大的空间后，挑眉抬眼看了一眼他，少年被凝视的目光吓到闭嘴，把那句“挺难受的”狠狠吞进了肚子里。
之后赵岩开始快速搜刮店内剩余的有用东西，填满自己和少年的包。少年坐在地上老老实实地按住脖子止血，一愣一愣地注视着赵岩洗劫货架。
不一会儿赵岩就完工了，走过来把少年的包丢给了他，俯看着他说：“这里面是逃生的必需品，省着点用，应该能够你撑几天。”
说完就转身准备走，身后的少年叫住他：“你能……带我一起吗？呃……我有迈巴赫！跑得快！”
赵岩差点以为自己听错，揉了揉耳朵，转身问道：“cao，门口那辆sao得要死的迈巴赫是你的？”
少年慢慢站起来：“是……啊。”
赵岩扶额：“您不觉得逃亡开迈巴赫有点高调了吗？”
少年嘟囔：“那是我心爱的宝贝……”
赵岩嗤笑一声，弯下腰在刚刚倒塌下来的饮料堆里随手捡了一瓶打开喝：“你要跟着我也行……但迈巴赫不能开，太响了太引人注目了，是个麻烦。”
其实赵岩也是随口说说，因为对方都说迈巴赫是自己心头爱不能丢了，那抛出这个条件总能让他放弃和自己同行的想法吧？
结果令他没想到的是，眼前的少年双眼立马放出欣喜若狂的光芒，连连点头：“行！行！”
赵岩差点没一口饮料呛死，欲哭无泪地抬头望了望天花板。可是在想起刚刚少年注视着他时那晶亮亮的双眼时，又忽然觉得自己的良心无法放任自己不管这个可怜虫，只好认命地点头：“那你动作快点，把要带的东西都挪到我车上。”
转身就往超市外走，走了几步突然想起点什么，转身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扯下来扔给少年，让他把脖子上的伤口遮起来。
赵岩首先安置好东西，坐在了驾驶座上等待少年和他心爱的迈巴赫做完最后的告别仪式。他低头习惯性地找烟，没找到后又拿起旁边的饮料准备喝，这回他扫了一眼饮料瓶的包装，竟觉得饮料名称旁印着的代言人十分眼熟……他皱紧眉头把眼睛怼了上去，对着这个站立的笑着的代言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三四遍，确认无误后，抬起头看向正在与迈巴赫恋恋不舍的少年：“cao……”
告别完毕后，少年一步三回头地走过来上了副驾驶，安静乖巧地系好了安全带。
赵岩试探地叫他：“顾子然？”
少年下意识地应答：“怎么了？”
这下两人都怔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赵岩把饮料瓶往他怀里一扔：“这是你？你是演员？”
顾子然结果饮料瓶一看，哦，原来是他之前签约代言的饮料，抬头道：“是我，我不是演员，我是爱豆。”
赵岩疑惑：“埃什么？”
“爱豆，爱豆和演员不一样。”顾子然一字一句地解释。
赵岩不耐烦地说：“反正你很有名是吧？”
顾子然偏了偏头思考，他有名吗？他好像连二线都算不上，虽然业务认真从不划水，但是团里平均都比他优秀，公司也不怎么捧他，所以也不能说特别有名……但是，现在可是末日啊，有什么关系呢？于是他骄傲地点头：“我超有名！”
赵岩被他的样子逗笑，转过头来一边发动车子一边介绍道：“我叫赵岩。”
“赵岩？哪个yán？”顾子然问。
“岩石的岩。”
顾子然“哦”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了，过后赵岩也在沉默认真地驾驶着车，这辆安静默然的越野车就这样在黄昏渐暗的天色里行驶在旷野上。
兴许是觉得有些沉闷，赵岩首先打破了宁静：“我现在才想起来在哪见过你……我妹妹的房间里有你的海报。”
顾子然惊喜：“真的吗？！那回头我给你签几个名儿，你可以带给她！”
赵岩沉默了一会儿，说：“已经用不上了。”
意思很明显，顾子然自心里猛然涌上一阵哀伤，低下头轻声说：“对不起……”
赵岩笑了一下：“你道歉干嘛？”
顾子然不敢再说话了，转头看向了窗外，在把眼神转换在路边快速向后移动的一棵棵枯树之间时，听到身边的赵岩说：“当时是我的父母先感染尸变的，我和我妹被没感染的人群拉到一旁隔开……他们准备杀死我父亲母亲……然后我拼命地想要冲开阻拦，想要告诉这些人也许他们还有的救，但是没有人听我说话……后来，我妹妹因为身材瘦小从空隙中挤了出去，奋力挡到了我父亲母亲前面……可是最难以置信的是，他们直接扑到了我妹妹身上撕咬她……那是我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场景，我的至亲们在我面前撕咬我的另一个至亲……后来他们三个都被打死了”
顾子然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听着，挤不出一句安慰，心里却悲凉到了极点。
赵岩叹了口气，补充道：“我打死的。”
顾子然其实猜到了，所以在听到这四个字时并没有什么起伏，反而莫名地想拍一拍身边这个男人的肩膀。末日余晖下的短暂相遇让他快速地对这个男人产生了同情与依赖，在黑暗的车厢里听他用低沉的声线讲述自己的故事总好过在那一个个对黎明未知的夜晚里用瑟缩的双臂抱紧冻得没有知觉的自己。
赵岩见他沉默，就打趣道：“是不是害怕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送你回去找迈巴赫。”
顾子然猛然看向他：“谁害怕了？我才不会反悔！”
又是那双能放出光的双眼，在黑夜里分外明亮，赵岩哑然，点点头说：“行，那你先睡一会儿吧。下半夜换你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