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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斑】错误时代之【卡门耐特的圣杯】(3)

作者: 南山下 阅读记录

他轻车熟路的走进风格古典而不失风韵的教学楼,上到第三层,沿着宽敞亮堂的走廊一直走到尽头,最后停在了一扇虚合着的门前。

门前挂着的牌子歪着,上面写满密密麻麻的公式符号,看起来像是办公室主人出门前临时想起了什么证明,于是随手写上去的。长此以往,旧的笔迹将牌子上的名字盖住,新的笔迹又将旧的笔迹覆盖,早就看不清上面的本来内容。

斑在门上敲了敲,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宽敞的办公室和他毕业前想必几乎毫无变化,墙上的黑板显然已经很久没有擦过了,上面的粉笔字迹剥落了大半。窗台上的盆栽没精打采的耷拉着枝叶,只有仙人掌犹自顽强的存活着。旁边的书架上只摆了寥寥几本书,其余的在办公桌旁堆成了高高的一摞,几乎要顶到天花板。而办公桌上则堆满了演算用的草稿纸,窗外刮进一阵风,便吹得那些纸片哗啦作响,散落在地。

斑走上前两步,随手捡起一张草稿看了看上面的内容,然后转头看了眼趴在办公桌上,被草稿纸淹没了的那个人,啧了一声,伸手在桌旁那堆垒起的书上一推。

一大堆或薄或厚的书哗啦一下全部争先恐后的砸在那人身上。

那人吃痛的叫唤了一声,极为艰难的从一堆书本与草稿纸中直起身:“哪个小子这么淘气?期末的学分不想要了吗?”

“反正我也毕业了。”斑一手揣在口袋里,好整以暇的转身,一脸无所谓,“教授。”

被称之为“教授”的男人看起来比斑大不了多少,方正的一张脸上还带着没睡醒的迷茫,头发一如既往的乱成一团,五官看起来极为英俊,却因为他本人的性格原因,看起来带了些迟钝与傻气。

“……是你啊。”男人看清楚来人,眼睛一亮,“快快快,我刚才想出了一种欧拉定理的新证明,你来帮我看看怎么样?”

斑把手中的草稿纸往他面前一拍:“这种证明方法我没毕业的时候你就用过了。”

“诶,是吗?”男人若有所思的挠了挠头发,看着纸上的证明过程,煞有介事的叹了口气,“果然是上了年纪,这些年记性越来越差了,前几周我差点忘了自己的课是在哪个教室……对了,你怎么会来?”

“……”斑从口袋里摸出信纸,“是你写信让我来帮你代课的。”

“哦,对,我又忘记了。”教授一拍脑门,有些沮丧的趴在桌子上,露出一种与他本身年龄不符的低落表情,“再这样下去,我迟早有一天连我学过的定理也会忘完的。那么多优美的证明,真是舍不得。”说着,他伸手将那堆草稿纸抱入怀中,好像这样就能弥补自己记忆上的缺失。

斑拿起旁边一本厚皮书翻了翻,看着那上面印度佛教的经文皱起眉:“不会太久,你很快就要从一个数学家变成一个神棍了。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太长了记不住,所以我给自己取了一个新的。”

“……”

教授拿过一张草稿纸潇洒的在上面写下了一串字母,递给斑:“怎么样?”

斑默不作声的拼了拼“Ashura”这个单词,眉头一挑:“阿修罗?”

“你这小子还是和从前一样没礼貌,要叫我阿修罗教授。”

“……”

“知道我为什么取这个名字吗?因为啊……”

“我没兴趣听你和隔壁那个大学的教授的八卦。”

阿修罗撇撇嘴,站起身,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大概是熬夜的缘故,他的眼底有明显的乌黑。他显然很高兴看见自己从前的学生,极有兴致的开始泡茶——整个过程中包括了在书柜里找茶叶,在粉笔盒旁找茶杯等等稀里糊涂的步骤。

“你为什么还不退休?”斑看着他光是为了泡茶就在办公室里忙成一团的样子。

“我可是三一学院最年轻的教授!我带你这第一届学生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岁。”阿修罗横了他一眼,“别看老师我现在糊涂了点,在数学上,我……”

“那还找我来代课?”斑冷哼一声。

阿修罗在椅子上坐下,垂着头,拿着一本书抚摸着它的封皮:“你也知道我这个爱忘事的老毛病。这几年越来越严重,有时候站在讲台上我都会突然忘记自己在讲什么。如果不是还没有和那家伙分出胜负,我肯定已经回乡下养老去了。”他支着额头喃喃,“而且最近发生了一些事……可是我也记不清是什么,大概和叫你回来代课也有关系。”

斑嗤笑一声:“就为了你们的那场比试?”

“这是我这些年唯一没有忘记过的事情了。”阿修罗有些欣慰的开口,“这就是有个朋友做对手的好处,时刻都能警醒自己牢记住比试的约定。当然啦,你小子没有过对手,是不会明白的。”

斑不明白他这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从何而来,微微一哂,手指不自觉的摸上了衣领上的领夹。

阿修罗说着说着眉头越皱越紧,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最后一拍脑门:“说起来,今晚上格兰切斯特庄园有场酒会,你也和我一起去。这些年我还真没带出几个拿得出手的学生,加你一个去压压场子也好。你也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导师在别的大学的教授面前抬不起头,对吧?”

“……”

⑴剑桥大学的校训,译为“此地乃启蒙之所和智慧之源”。

第四章

银质餐具工整的摆放在白瓷餐盘上,餐盘与雪白的桌布间垫了一层深红的餐巾,看起来红白分明。每张圆桌中央都摆放着插了山茶的水晶花瓶,吊顶的十二盏璀璨华美的水晶灯照得一室通明,落地窗前的紫罗兰色天鹅绒窗帘向两侧分开挽起,显露出外面新月初升的优雅夜色。

大厅里的主过道上铺着用金线修出繁复花纹的红地毯,英国数所知名大学的校徽被高挂在墙壁上,其中以剑桥与牛津的最为醒目。

为显正式,出席酒会的学生们都穿着样式统一的学位服,大部分教授们也按着导师的标准着装,只有少数往来熟稔的教授把这场酒会的性质定义为朋友间的一场晚宴,随性的穿着自己的礼服,端着酒杯来往于各校的人群之中。

这样的酒会每年都会举办一到两场,导师们带着自己的学生前来,交流学术的同时也在无形的竞争着。对于老师而言,能教授才华横溢的后辈无疑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而酒会最后的主角,往往是那些在敬酒中靠着自己的谈吐与学识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学生,这不仅仅是他们本人魅力的体现,更是学校的荣光。

侍者开了一瓶红酒,倒入桌上的两个高脚杯中,深红的液体在灯光下显得光泽艳丽。

“学生们相处的很愉快,不是吗?”阿修罗换下了他之前在办公室里的那身皱巴巴的衣服,改穿作黑色的燕尾服,居然也衬出了几分成熟英俊。他端起自己那杯红酒,冲着坐在对面的那个男人笑了笑。

那是一个穿着宽大导师服的男人,红底黑纹的学位袍穿在他身上,显出一种游离于热闹喧嚣外的疏离淡漠。他线条利落分明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眉眼里带了一种东方式的古韵,看起来不似英国人。此时,他听见对面阿修罗的话语,也只是随手举杯,无动于衷的开口:“你带出的那群庸才也值得炫耀?”

阿修罗露出一个不赞成的表情:“再平凡的学生也有他的独特之处,因陀罗。”

因陀罗抬眼看了他半晌,那双冰封似的眼底两边各有一抹好似一笔带过的红痕,与人对视时分外明显,看起来不显女气,反而有些霸道:“我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没有才华的学生身上。”

“不过你已经很久没有遇见中意的学生了吧。”阿修罗揶揄的笑了起来,主动与他碰了碰杯,“自从那个……叫什么名字我忘记了,一个挺聪明的小子。自从他毕业后,就再没听你主动夸奖过谁。”他抿了一口红酒,啧啧嘴,“青草味很浓,是卡门耐特吧,比苏维翁的口感来得更甘醇一些,是你最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