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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宋(46)+番外

这是雀啄脉,特点是像鸟喙啄食,脉象连续跳动数下之后会有一次较长的停歇,反复发作,短促而不规则!出现这脉象,要么是妇人孕产,要么是脾衰。王安仁是男子,不可能是孕胎或者欲产,那就是很可能是心脏出了问题!

这年头没有仪器、没有各种检验方法,要进一步确认到底是什么毛病很难,至少凭司马琰现在的水平还做不到。司马琰沉默下来,王安仁才三十来岁,心脏要是有问题,一旦病发很可能就是大问题了。

在医疗水平落后的年代,排在心血管疾病第一位的是风湿性心脏病,而且这病一般集中在中青年阶段!从王安仁种种脉象看来,很可能是风湿性心脏病。对这样的重病,司马琰也没办法,即便她敢做手术,也没有做手术所需要的各种条件。

司马琰收回手,不吭声了。王安仁见司马琰年纪小小,小脸却绷得跟个小大人似的,不由说起了过年前那场大病:“年前刚病过一场,差点以为好不起来了,结果被阿雱回到家一闹腾竟好了七八分。”

司马琰说:“王叔父平日里需要休息好些,凡是放宽心。”

王安仁点头应道:“大夫也这么说。”他向司马光夸了司马琰好些话才起身辞去。

司马光送走王安仁,折返屋里问司马琰:“怎么了?王叔父的脉象有什么不对吗?”

司马琰犹豫了一会儿,才对司马光说:“王叔父可能有心疾。”

风湿性心脏病一般是后天感染导致的,会对心脏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前期没有太明显的症状,一旦发病就会出现各种并发症。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这种病根本没法治,只能好好养着。王安仁年前的一场大病,应该是因为秋闱考好了,日夜思虑着来年的会试和殿试,心脏负荷不来!

司马琰把王雱给她送的书搬出来,指着其中一个脉象给司马光解说。她平日里和司马光交流都会做到有理有据,为的就是在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和大人平等交流。

司马光看着司马琰认真的小脸,揉揉她脑袋,说道:“我回头给你王叔父找个好大夫好好瞧瞧。”照理说他与王安仁不算亲近,对人家说“你有病得好好治”这种话很失礼,不过他与王安石交情好,不能坐视不管。

司马光给王安石把这事儿也写到信里,让人加急送给王安石。王安石得了信,有些焦急,王安仁自幼丧母,是他母亲养大的,与他们感情颇深,若王安仁真得了心疾,王安石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王安石和吴氏商量过后,托人送了些钱到京城去,让王安仁一定莫要太劳心,好好听大夫怎么说。王安仁已在生死边缘走过一趟,在司马光的带领下看过几个大夫之后很快接受了事实,回信让王安石安心。

王安仁妻子得知此事,二话不说辞了王雱祖母,带着两个女儿上京城。夫妻一团聚,王安仁妻子徐氏先把大夫的叮嘱都问了个遍,也不曾落泪,只体贴地张罗一家人的衣食。七月时,元娘、二娘被王安仁带去见司马琰。

司马琰一看到元娘,马上想起来了,这就是王雱说的“绣荷包极好看的姐姐”。元娘不仅针线好,模样也好,脾气更是温柔软和!

司马琰与元娘、二娘很快成了好朋友,元娘两人得知司马琰能和她们阿雱弟弟通信,羡慕得不得了。她们虽然也识得几个字,但写得不好,更不可能让父亲、叔父她们同意她们和别人书信往来。

司马琰性子独,王雱在开封时还好,会跟着王雱到处闹,王雱走后她又天天泡在书里了。眼下来了两个小伙伴,司马琰的小闺房总算热闹多了,时不时能多两个娇客。

元娘和二娘想习字,司马琰便挑了些适合她们的字帖让她们照着写,纸她这儿也不缺,她爹在朝廷做事,总能拿些废弃公文回来给她们涂涂画画。

相处久了,司马琰便发现元娘在画画上很有天赋。趁着元娘年纪还小,还有好几年可以闹腾,司马琰便给她和二娘讲些新鲜故事,先让元娘对“怎么构建一个故事”有点概念,回头披个马甲和沈括一样卖卖书,也算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了!

至于故事材料,司马琰也不缺。倒不是司马琰前世博览群书,而是王雱这厮明显是个显性妹控,见天儿在信里和她交流“这个故事可不可以和我妹讲”“你觉得这篇课文的教育意义在哪里”“你看过啥童话故事给我讲一个”。

两边互通有无之后,司马琰随口就能说出一堆堆有趣又有教育意义的故事!

以元娘的年纪画什么风花雪月不太适合,但练个一两年画点小孩子的绘本绝对成。这时代商业发达得很,司马琰觉得她们能做的事挺多,有点追求挺好的,至少不必把心思都摆在后宅杂务上!

元娘和二娘也很积极,看过沈括的几本绘本和那些可爱逗趣的布偶小挂件之后她们感觉打开了新世界,每天不是画新样子就是练字学画。

王安仁见两个女儿乖巧听话,还都跟着司马琰写写画画,心里很欣慰,感觉心情通泰,哪怕马上要闭眼都不觉得遗憾了。

王雱不久之后收到元娘的“习作”后非常高兴,他上回回去只知道元娘针线好,却不知道元娘有这天赋。

所以啊,这年头的人就是太谦虚了,有这本领也不拿出来秀一秀!

王雱给司马琰回信大谢特谢一通,怂恿司马琰多给元娘灌输些鸡汤,千万要把她带上畅销绘本作家的康庄大道。

才华这东西,你愿意秀出来就是才华,你不愿意秀出来就是“内秀”,内秀这玩意别人都瞧不见,多浪费!

时间不知不觉又晃过一年,王安石在鄞县的工作已经陆陆续续进行交接,毕竟这一年开春他便要任满,该离开了。上回回江宁迁葬不成,这回他得再去一趟,不过这回路程更远,得先带妻儿回临川老家一趟,而后再转去江宁为王雱祖父迁葬。这路途周折得,起码给花个小半年!

王安石忙交接,王雱也忙,忙着和小伙伴们道别,忙着把各个“小事业”转交给郑思他们。

曹立已经去坟前拜别父母与婶婶,收拾好包袱准备跟王雱一起走,哪怕他与王雱一家的契书已经到期。而郑思和武兴和家里抗争不果,去不了京城,每天都蔫了吧唧的。

即便有人欢喜有人愁,分别的日子终归还是如期而至。

第三十九章

临别那天, 天飘着雨。王雱做主把带不走的东西都给了张叔张婶, 让他们给带回家去。张叔张婶很舍不得这宽仁又大方的主家,一路送他们出门。

王安石选的还是水路, 刚走出县衙,他便看到路的两旁站满了人, 从后衙出入的大门一直延伸到码头那边,乌泱泱的全是人头。王安石脚步一顿, 抬头看向两旁站着的百姓。

这里头, 有的是这两三年来一直和他斗智斗勇的乡绅豪强, 有的是他在田间有过一面之缘的农夫, 有的是曾笑嘻嘻让他关照生意的商贩。

王安石不能说每一个面孔都认得、每个人都能说出名字, 可一眼望去,每个人都是那么熟悉。前些年在扬州做事的时候,他与上官韩琦不和, 不管做什么总不得劲, 有种满腔抱负得不到施展的憋闷感。

到了鄞县, 一切都完全不同。王安石第一次尝试到把各种设想付诸实现的快感, 财政上的宽裕、百姓们的配合,让他这个头一回当“一把手”的人做起事来如有神助!王安石看着沿途等候的百姓们,拱手朝他们行了一礼:“多谢乡亲们来为王某送行。”

百姓们何曾被人这样礼待过, 想想过去三年发生的种种, 所有人眼眶都湿润了, 哪怕天飘起了小雨也没让他们退却。自从王安石一家来到鄞县之后, 鄞县多热闹啊, 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他们再也不愁没水浇庄稼,不愁路不好走,每天只想着今天有什么乐子好玩明天又有什么好戏可看,日子那是越过越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