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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宋(286)+番外

到晌午时分,赵曙独自过来求见。刚一入内,赵曙伏地便拜,表示自己不堪任储君之位,每日忐忑不安无法入眠,希望能辞去此位、让朝廷另选贤能宗室为储君。

官家道:“立储之事并非儿戏,此事莫要再提。”

赵曙伏地不起。

官家站起身来想要说些什么,忽觉一阵眩晕袭来,只听左右惊骇地喊道:“官家!”“陛下!”

赵曙也是一惊,忙命人传太医,自己也上前扶住官家。太医赶过来时,韩琦等人也闻讯赶来,关切地询问官家为何突然发病。

赵曙自责不已,不曾隐瞒自己私自服用丹药和想要辞去储君之位的事。

韩琦听完头疼不已。原以为立下储君就好,结果赵曙被立为皇子时就一直在推辞,如今已经是王储了还要用这招!可立储君是他们提出的,人选也是他们选的,事已至此,说什么都迟了。

韩琦劝赵曙别再动辞去储位的心思,好好学习治国之术、多孝顺孝顺官家。

赵曙恍惚地点头。

赵顼和王雱也闻讯而至。

赵顼年纪还小,不爱讲那么多礼仪,径直拉着王雱挤到官家身边去,张口便说:“皇祖父您怎么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您还和我们约好开春破冰时要陪我们一块去金明池钓鱼的,您睁眼看看我们啊!”说着说着,这孩子就情真意切地落下泪来。

王雱也道:“对啊,您说要带我们去金明池钓鱼,回来时顺便拐个弯去我家看我家孩子!”

赵顼正泪眼朦胧着呢,听到王雱这话后忙抹了把泪,扭头问王雱:“我怎么不知道这个?你们是不是准备撇下我?不成,也得带上我,我也要去看你的孩子!”

王雱本来挺担心官家的,听赵顼这么一质问,顿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官家许是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看赵顼,又看看王雱,心里有许多的念头,却发不出声音也动弹不得。这种情况官家几年前也遇到过,有一段时间他都只能靠点头和眨眼来表示自己的意见。

王雱最先发现官家已经睁开眼,立刻惊喜地道:“官家您醒了!”

官家轻轻合眼,又睁开,意思是“我确实醒了”。

王雱拉着赵顼退开,让太医上前替官家看诊。

第一九九章 赴金明池

太医会诊之后,官家的情况略有好转,话倒是能说,只是不能临朝处理政务。他能开口之后便朝王珪下了个诏令,让太子赵曙监国,韩琦、富弼、赵概、欧阳修等宰执务必好好辅政。

赵曙自是再三推拒,直至王雱站出来谏言说官家经不得劳累,扣个不应下就是不忠不孝的大帽子他才应下代理朝政之事。

在场的人听王雱毫不犹豫地站出来给赵曙扣帽子,免不了替王雱捏一把汗。太子再怎么也是太子,乃是国之储君,将来会登基为皇,你一个集贤院的侍读学士,本身又不是台谏的人,出这个头做什么?

当然,有王雱出头快刀斩乱麻,也是很多人乐见其成的,至少太子监国之事很快落实。王雱也不乱跑了,时常与赵顼陪侍在官家身边,还怂恿赵顼抱着被子睡在外间,保证随时能知晓官家的情况。

赵顼是心性纯直之人,自是立刻听从王雱的话,抱着被子在外间的横塌上住下,时时亲自喂官家喝粥喝药。

众人见了此情此景,都觉赵顼至真至孝,对得住官家对他的喜爱。

王雱到底是外臣,不能一整天留在宫中,他回到家后开始亲自捣鼓起来,准备做一张特制的轮椅献给官家,平时可以和赵顼一起推着官家到外面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总闷在屋里头,再健康的人都会闷出病来!

王雱在院子里亲自动手捣鼓,两个弟弟摇摇晃晃走进来找他玩。他看看两个稚气可爱的弟弟,又看看自己刚打磨得光滑漂亮的扶手,忽然抱着两小孩落下泪来。

生老病死,永远是人力难及的事。

再厉害的人,在生命更迭交替这件事上都会束手无策。

两小孩被王雱吓得不轻,争相用小小的手掌拍王雱脑袋、拍王雱的背,你一句我一句地学着他们娘平时哄人的话安慰王雱:“哥哥,不哭!不难过!”“哥哥!哪里疼?吹吹不疼!”

司马琰见两个小叔子奶声奶气地宽慰着王雱,顿了顿,没有再走近。他们都依稀记得官家在位只有四十几年,算算时间,官家的身体怕是已到了强弩之末。哪怕她一直在太医局牵头研究各种医疗技术,在没有现代医疗仪器辅助的情况下她的能力无法超过太医们的反复会诊。

这种情况下,王雱能哭一哭倒是好事,最怕全忍在心里!

王雱那天给赵曙扣帽子的事,司马琰也从到场的太医那边听说了。当时太医隐晦地劝说司马琰,让司马琰好好和王雱谈谈,太子毕竟是太子,要是他再这样说话,将来太子来个秋后算账可怎么办才好?

司马琰不打算劝王雱什么。

王雱不是那种愿意憋屈着活的人,应该说他上一世忍耐的时候太多,这一世重活一遍,为的绝对不是忍气吞声过活。

若是能想说的话都不能说,王雱怕是宁愿不做这官!

而且司马琰也觉得王雱说得有道理,推拒一次两次就算了,眼下官家行动不便,他就该扛起太子的责任!

即便太子将来真要秋后算账,顶了天也就是让他们外放到外面去。这样的后果王雱不怕,她也不怕!

到太医说官家可以挪动之后,王雱的轮椅也做好了,他带着轮椅进了宫,和赵顼一起扶官家坐上轮椅,推着官家出去晒太阳。

正是冬日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明媚灿烂,赵顼很没水准地拍马:“前两天天还阴沉沉的,今儿就放晴了,一定是老天也晓得您要出来!”

官家莞尔,并不答话。

太子监国之后,他这儿倒是少了不少烦扰,养病时也清静了许多。只有王雱还每天跑来给他念念报纸,让他知晓外头的变化。

官家对自己的身体心里有数,但见王雱倔强地坚持着,便也没有再劝。

生死之事,能不谈及就不谈及。

许是多散心、多晒太阳当真有效,官家身体逐渐好转,渐渐地已能从轮椅上站起来走两步。

赵曙时不时过来要求还政,都被官家劝走了,官家每日见的人不多,只经常让王雱和赵顼陪伴在侧。

韩琦等宰执忙得焦头烂额,只为了教导消极怠工的赵曙如何处理朝政。连司马光都渐渐意识到,他们选出的太子因为幼时的遭遇早已变得谨小慎微、处处小心,很难在短时间内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圣明君主。

许多人免不了怀念起每天在朝中搅风搅雨的王小状元来。

眼下这种压抑的气氛着实让人不舒坦。

可惜官家寝殿外那场冲突,注定了王雱与赵曙这位未来新君之间不可能相处融洽,王雱在赵曙面前永远不会像和官家相处那样轻松惬意。

过了一冬,雪尽春来,天气逐渐转暖,官家精神也健朗多了,他估算着司马琰快要生产,赐了许多东西下去,又让有经验的女医、稳婆早早守在王家。预产期这东西永远是算不准的,谁都不知道孩子出生得是早是晚!

官家身体好多了,太医也说官家熬过了这个冬天就不会再有大碍,王雱终于结束了为官家提心吊胆的日子——可惜随着预产期临近,他又开始为司马琰和即将出生的孩子提心吊胆。

司马琰和他说,这一胎很可能也是双生子,就是不晓得到底是一双女儿还是一双儿子!

生一个就够危险了,还要生两个!这可把王雱愁坏了,天天都要检查一遍,看看产房的各种设备有没有缺漏,以免有需要的时候寻不着!

吴氏已经生过三次孩子,见王雱这么紧张都被他带得绷紧心神,关切地等待着王家头一个孙子辈——或者头两个孙子辈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