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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宋(187)+番外

王雱愉快地送完折子,与开封亲友们一一道别,拍拍屁股回洛阳去了。回去的时候,他还约上了曹评,路上兴致勃勃地问曹评最近酒卖得咋样,他年前给打的广告效果好不好!

曹评算是明白什么叫百闻不如一见了,从前听王雱那些事他只觉是逗趣,真到了自己身上,他却只能佩服。自打王雱在自辨折子里狠夸他家的酒一通,再加上《饮酒十法》的效力,他们曹家的酒没到过年就卖空了,提价都挡不住买酒的人!

这次面对王雱的相邀,曹评没再犹豫,爽快地应了下来。他们相交既不为结党,也不为营私,有什么好怕的?

王雱潇潇洒洒地与新朋友一块回了洛阳,朝堂之上却炸开了锅。

韩琦得了王雱那封厚得不行的贺表,眼皮直跳,直觉王雱要搞事。等把王雱的“贺表”给看完了,韩琦倒吸一口凉气,这小子反了天了,还真想撺掇官家去洛阳!

可是,这“贺表”上所说的理由,很难有人反驳得了。

这样一批人,默默无闻、勤勤恳恳地为大宋奉献终生,唯一希望的就是见官家一面,人家老得走不动远路了,西京那边请求官家走一趟,完全合情合理!

任何一个爱民如子的君王,听到这个理由能拒绝吗?

任何一个爱民如子的官员,听到这个理由能不动容吗?

不能!

他们不求封赏,不求钱财,只求当面叩谢圣恩啊!辜负了洛阳百老这殷殷期盼,那会寒了天下多少人的心!相反,若是去了,会让天下百姓感受到官家关爱着他们这些再普通不过的百姓,生活再苦也有了盼头——等我老了,说不定也能见到官家哩!

问题就出在这里,这折子送上去,官家肯定会心动。可官家要是打定主意要巡幸洛阳,他们这些宰执的压力就大了,一来是官家出行前前后后几个月里的筹备和安防工作非常麻烦,二来是台谏那边肯定有话要说!

韩琦越想越气,瞪着折子上的署名和官印老半天,刷刷刷地写了封信让人快马送去洛阳,信中的意思很简单:文宽夫,我当你是朋友,你却这样害我!!!

西京那边的“贺表”很快在朝中上下传开了,一时间百官都在讨论官家到底当去还是不当去。

事涉官家外出巡幸,不得不慎重考虑!

官家登基这么多年,还真没怎么出过远门,顶多只是微服在开封内外走动走动,比起真宗来算是很让人省心的皇帝了。可前两年官家才大病一场,不省人事,若是路上出了岔子可怎么办?如今储君未立,出不得乱子!

官家看到那份厚厚的贺表,瞬间想到了自己和王雱的约定。听着朝中物议纷纷,心中却已有了决断:他要去!

对,他是曾生过一场大病,身体也算不得好,但是,难道就因为他生过一场病,就连巡幸洛阳一趟都不行了吗?他这又不是去玩乐,而是应西京之邀,去见一见这些在各行各业奉献一生的人们啊!

官家拿定了主意,把这个意向透露给韩琦等宰执,并表示范仲淹和庞籍今年正式退休了,想要去洛阳颐养天年,他希望亲自相送;陈执中等等老宰辅抱病在洛阳,他想去看一看。

这两个理由一抬出来,韩琦和富弼等宰执没声了。这些人,要么是于国有功的元老,要么是他们的亲朋旧故,官家要给他们这份尊荣,他们不能拦着!天下读书人寒窗苦读,为的不就是这样一天吗?即便老了、病了,不能再为国效微薄之力了,朝廷和官家依然记着他们!

既然西京提出“尊老”这桩事,韩琦等人就忙碌地替巡幸洛阳之事造起势来,既然要去,那就大张旗鼓地去,必定要对得起朝廷掏的经费!

从洛阳学艺归来的郭熙负责临摹王雱所画的《洛阳百老图》,然后由国子监印书连着王雱贺表的第一部 分刊印好分派下去,让各个衙门着手宣扬“尊老精神”。

太常礼院那边也忙碌地着手准备随行名册:朝中到了致仕年龄的、伤的病的,但凡想去西京养老,都可以报上名来,这回随驾一同前往西京。

为着官家这次意志坚决的巡幸决定,朝中上下瞬间忙翻了天。

空闲之余,诸官齐聚一堂,都异口同声地痛骂:文宽夫,老贼也!!!

好你个文彦博,嘴皮子一碰,官家被你说得心动了,不仅拖累我们忙活,还让我们得提心吊胆两三个月!你倒好,在西京那边等着圣驾就行了,要是招待得好,让官家高兴了,你说不定就趁机起复了!

台谏诸官磨刀霍霍,就等着去洛阳时找文彦博茬,文彦博干了不该干的事,参到他丢官!

至于帮忙送贺表的王雱,算了吧,才多大一小子?这过了年才十六岁,还没娶妻哩!即便图是他画的,贺表是他写的,折子是他递的,可那又怎么样呢?

他还那么小,必然不知道其中利害,邀官家去洛阳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好处,平白惹了一身腥!

所以啊,都是文宽夫那老贼欺负人家年纪小不懂事,把人推出来挡枪!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的。王安石自从朝议开始后就一言不发,憋了几天,终于还是没忍住,去找司马光说:“你看看吧,我就说这小子不对劲,你非说不是!”

司马光也正为这事恼火呢。别人不知道,他还不了解王雱那小子?朝中人人都在骂文彦博,他却知道这事文彦博怕是根本不知情,纯粹是替王雱背了锅!

他就不明白了,这小子怎么就总往浑水里蹚?别人避之不及的事情,他总爱掺一脚!官家去洛阳又怎么样,能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听到王安石跑过来翻旧账,司马光道:“他就在你眼皮底下捣腾这事儿你都没发现,能怪我吗?”

他们都很了解王雱,非常笃定这事肯定是王雱自己干的,和文彦博压根没关系。

王安石也晓得这时候追究这些已经没意义了,只能叹着气说:“范公从前就说过,这小子太过‘无畏无惧’了。”对王雱来说,赚钱不算什么,科举不算什么,升官更不算什么,干啥都像在玩儿。他对一切都没有太大的敬畏之心,包括权位、礼法与纲常,往常有他们管束着还算收敛,这一放出去可就没人能拴住他了!

司马光没接腔,只在王安石走后和张氏感慨:“这混账小子,叫我怎地放心把阿琰嫁他?”

张氏不懂朝堂上那些事,听司马光说完王雱都干了啥,很替王雱抱屈:“这有什么?阿雱年纪小,待他好的他就把对方当自家长辈。阿雱待你我、待范公他们,哪个不是用心至诚?有好东西,他什么时候不想着我们?他想邀官家去洛阳,不过是觉得洛阳好,想让官家去散散心而已。”

司马光道:“你就只把他往好里想!”

张氏辨道:“你就只把他往坏里想!”

司马光没再与张氏争执,只在心中叹息。问题不在于王雱的本心,而在于只要他想,他就敢做,更能做成!礼法,律令,物议,人心,方方面面他都能拿捏得极其精准。

他才十六岁!长此以往,还有什么能阻挡他?

将来他若不能成为名垂千古的宰辅之臣,必然会成为遗臭万年、祸乱朝纲的奸臣佞幸!

另一边,王雱不晓得自家爹和自家岳父的种种忧心,快快乐乐地与曹评挥别,奔回府衙报到。虽然说这趟回去还是没摆平岳父,不过他还是趁着过年好生和他阿琰妹妹见了几面,把未来的婚后生活规划得有条有理。

见着顶头上司文彦博,王雱很是殷勤,积极主动地问有没有事要给自己干?贺表已经走程序递上去啦,就是假期余额不足,没能等到再见官家一面,不知道官家看了到底高不高兴!

话里话外一副很遗憾没能讨到长假的伤心和失落。

上贺表本来就是走过场而已,文彦博也没指着官家会有批复,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不过,看着王雱积极主动讨活干,文彦博总觉得事情不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