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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宋(163)+番外

后面的内容就更肉麻了,这厮在信里说什么“我很想念官家,官家您想不想我?”“冬天了,您要注意保暖,双手记得擦些防冻疮的膏药,免得冻伤了手。”“若是屋里烧了炉子,千万不要门窗紧闭,要及时通通风。”“当然了,便是天气再冷,也不要忘了走动走动,锻炼身体,身体好了,才不容易生病”。

韩琦觉着,自己还是当不认识这家伙比较好。这信写得,简直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那厮难道不知道这些折子会先经宰执筛选之后再送上去吗?

……

身在洛阳的王雱还真不晓得这回事,他从吴育那得知还有这种小官上奏的特殊通道,就在给他爹他们写信时顺便给官家写了一封,积极地加深他与官家之间的君臣情义!

世上任何感情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得靠自己去维系!

有个总不注意自己身体的爹,王雱唠叨起这些事情来可熟练了,简直能落笔千言不带停。

王雱写完信自觉干完一件大事,又去干一些小事情了。

最近他让周文带西京国子监的监生们做了个课题,统计洛阳驿马的损耗率,反正监生们也要完成“社会实践活动”,王雱就不客气地跑去让梅尧臣下达任务了。

接着王雱又把驻扎在洛阳的医官整合起来,完成另一个课题:研究马的解剖结构。

马匹是大宋的珍惜资源,每年朝廷与辽国、西夏等等交换礼物,都会涉及到马匹交易。宋辽、宋夏开榷场时,马匹也是能抵钱的重要物资。

但,大宋没有特别适合养马的地方,马,尤其是战马,永远稀缺得很,一度规定只有有官身的人才允许骑马、乘马车,普通老百姓只能骑驴子和赶牛车。

王安石今年当了群牧判官,王雱就了解到一些马政相关的事。他发现这时代虽然也有一些保护马蹄的措施,比如用铁底和皮革之类的将马蹄裹起来,但是这样的“马鞋”容易损耗和丢失,样式也千奇百怪,很不统一。

要知道马蹄长期与地面接触,容易磨损和被腐蚀,长途骑行和运载重物之后面临的往往是马蹄脱落的困境。一匹马若没了马蹄,和废了也没什么差别了。

市面上马肉之所以卖得便宜,除了它吃起来口感不好之外,还因为马肉比牛肉、鹿肉、獐肉容易弄到。

在崇文院完成岗前培训时,苏颂就给王雱提过这样一件事:开封曹门外有专门处理死马肉的一条街,他们把死马肉切下来埋藏一天,挖出来之后肉质会鲜嫩许多,只是有些腐烂了,做的时候要多加些调料掩盖住腐臭味!这样一处理,马肉吃起来就会有鹿肉、獐肉的口感,可以当成鹿肉或獐肉去卖。

反正听了苏颂这些话后,王雱直接就不想吃开封那些鹿肉和獐肉了。

而死马之所以容易弄到,就是因为它蹄子脆弱,耗损率高。

患有轻微强迫症的王雱觉得,万事统一一点会有好处,比如这马鞋,统一换成马蹄铁应该比较好。

只是他不是铁匠,对马蹄铁也仅限于理论水平的了解,具体怎么把它给弄出来,还得有强大的铁匠团队和研究团队。

首先要做的,就是摆出数据证明马蹄的脆弱。

这么脆弱的玩意,我们得悉心爱护,光穿鞋不行,带得穿订制铁鞋。随随便便套上也不行,得用钉子钉一钉,确保铁鞋能穿牢。

但是用于骑行作战的马和用于驮运的马,穿的鞋子是不一样的,这区别就相当于长跑运动员穿的鞋子和工地搬砖的人穿的鞋子,得找对方向来选。

所以得找人给铁匠们授课,讲解马的解剖结构,让他们对马蹄有充分了解,最好做到看几眼马蹄就能确定要给它们做什么类型的鞋、它们的鞋子要做多大。

顺便还能让医官们练习练习解剖技巧,今天能剖马,往后技术再纯属些就能剖人了!

当然,解剖这种事,医官们起初还不大愿意干,没事干嘛要去给死马开膛破肚?好在王雱早有准备,搬出曹老头和“玉圭客”给他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表示他们解剖完之后保证可以将论文,哦不,文章刊出在《医学问答录》上,终于成功让他们往解剖学迈进了一步。

第一个医官剖开马腹之后,好奇心战胜了一切。很快地,医官们发现马儿也有与人相似的五脏六腑,心脏的形状、肾脏的形状、肠子的形状,竟与第一期《医学问答录》当初刊出出来的人体解剖图颇为相近。

一时间切心脏的切心脏,切肾脏的切肾脏,数血管的数血管,数骨头的数骨头。等将马的内部构造琢磨透了,又按照王雱给的缝合教程将切口给缝合起来,据说练习熟练了,人伤口大了也能用这样的法子缝合!

巧的是,期间居然出现了一匹身上开了个大口子的伤马!

换成往常,这匹马可能就该算入耗损之中了,有个医官学以致用地将它的伤口缝合一番,上了些伤药,观察了几日,发现创口竟然真的开始愈合了!

这些不必王雱继续动员,医官们已深深地沉迷于解剖死马、研究马蹄、记录数据的过程之中。

虽说这缝合术要用在人身上可能还有许多问题要解决,可是只要有一丝可能性,这就是非常有用的技术!

到仲冬时,王雱已经让医官们给铁匠上了几堂课,让铁匠们尝试着给马儿钉马蹄铁。随后,着西京国子监监生择两匹马长期跟踪对比和观察,看看这马蹄铁与传统的“马鞋”相比是否真的具有优势。

转眼到了季冬,第一批穿上铁鞋的马儿已经开始尽职尽责地行使起它们的驿马使命,勤勤恳恳地在官道上来回跑。冬天车马难行,地上湿滑得很,对需要长途跋涉、运输重物的马匹来说很不友好。

监生们的调研结果还没出来,王雱又接到一个任务:陪兼任西京留守之职的吴育去巡查前唐东都宫阙。

这是西京留守的职责,宫阙的钥匙一直由吴育掌管着。不过吴育年迈体衰,朝廷允许他带一个属官进去当跑腿的。

对吴育来说,如今他最爱使唤的不是他的学生林通判,而是王雱这个时常到他家蹭饭的家伙。

每到季月,西京留守都得去宫城中巡查一趟,见王雱一直对东都宫城挺感兴趣,到了季冬巡查日吴育便顺道捎带上他。

王雱与吴育一道前往东都宫城,远远便见到高高的宫墙。他接过吴育手中的钥匙跑上前开门,打开锁之后用力一推,将沉重的朱红宫门给推开了。

太阳才刚刚升起,冬阳随着大门开启驱散了门后所有阴暗,到处都显得暖烘烘的。虽然曾遭损毁,但是经过多年修复,这座宫阙依稀能看出鼎盛时期的模样。

王雱搀扶着吴育沿着长长的宫墙往里走,心中不由想到,这要是能存留到后世,那就是一个著名景点啊!

可惜不必等到后世的延绵战火,只到靖康之难时,这座精致漂亮的宫城便会被焚毁于熊熊烈火之中。

金人是马上民族,并不会爱惜这些古老的城池,他们所过之处不会留下任何珍贵的东西,能抢掠的就抢掠,包括金银珠宝、香车美人;不能带走的,他们便一把火烧了。

王雱深吸一口气。有时候他感觉那一切还离现在很遥远,可是仔细一算,似乎又没那么远。要是靖难再临,眼前这一切很快就会消失于大火之中,曾经的繁华与美丽再无半点见证。

后世的人要研究唐时建筑,甚至要到深山老林之中寻找未被破坏的佛寺,才能一探究竟!

吴育见王雱停下脚步,转头看去,却见那年仅十四五岁的少年定定地望着巍峨宫城,目光中有着不应属于无忧少年的幽深。吴育问道:“怎么了?”

王雱问吴育:“一国之事,凭一人之力可以改变吗?”

吴育没想到王雱会问这样的问题。有时候他陷入朝廷争议,也会感到无能为力。可是,王雱才十四五岁,本应是最开怀、最春风得意的年纪,怎么会有这样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