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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宋(143)+番外

王雱没想到苏轼会落到自己后头,还有些发愣呢,苏轼却挺高兴。要知道以前他在州学时也不是常拿甲等,因为他的应试作文有时会写得离题万里,秋闱能得第三已是喜出望外的成绩!

苏轼欢喜地说:“看看存中他们排在哪!”存中是沈括的字。

巧的是,沈括的名字和苏辙挨得很近,两个人名词差不多,比韩忠彦、吕希纯稍稍落后一些。韩宗师也在榜上,不过名字最靠后。

陈世儒和宋佑国都没上榜。

宋佑国很看得开,一手搂王雱肩膀,另一只手搂苏轼肩膀,很是欢喜地说:“行啊,我左边搂着个第一,右边搂着个第三,够我和人吹嘘几年了!”他还朝沈括叫喊,“存中你画工最好,赶紧记下来,回头帮我画一幅。”

陈世儒也早早过来看榜,见自己榜上无名,神情郁郁。

宋佑国早和他混熟了,和王雱和苏轼两个排名最靠前的学霸闹腾完,又过去拍拍陈世儒,宽慰道:“这是该高兴的日子,别这么丧气。我要是你,我就不考这劳什子试了,直接荫官多舒服啊!”

陈世儒他爹官至宰执啊!随便荫个官,就比别人寒窗苦读十几年要强多了!陈世儒可是家中独子,不像他爹,儿女一堆,荫官这事儿很难轮到他头上!

陈世儒和宋佑国这种没有追求的家伙毫无共同话题。

他是一个有理想的人!

王雱见陈世儒脸臭臭的,也宽慰起陈世儒来:“对啊,我要是你,我也不考劳什子试了,直接当官多好。非要考个进士出身不可的话,你还可以边当官边考锁厅试啊,多出去见识见识,多累积点经验,考起试来就轻松很多。”

所谓的锁厅试,就是在职官员考进士的特殊通道,很多人荫官或者走举荐路线当了官,能力卓绝,政绩斐然,心里却空落落的,总觉得自己比别人少了什么,于是又跑去考科举!

为了避免有官职在身的人舞弊,朝廷单独给这类人开了锁厅试,考过了就给他们补个进士出身。

明明是同样的话,王雱说来却莫名比宋佑国顺耳多了。陈世儒拧着眉思索起来。

红榜一出,各家来看榜的人都奔回家中报喜。监生们倒是最快恢复过来的,落榜的收拾收拾心情,准备来年再战;上榜的也收拾收拾心情,摩拳擦掌准备明年即将到来的春闱。

范纯礼比王雱早走一步,直接给范仲淹报喜去了。范仲淹听说王雱考了头名,面色没多大变化,只欣慰一笑:“还成。”说完便赶范纯礼回去当差。

王雱随后也到了,很是谦虚地把自己考上举人的事儿给范仲淹说了。

范仲淹斜眼睨他:“只是考上了?”

王雱还是很谦虚:“名次挺靠前,勉勉强强排第一。”

范仲淹道:“国子监的第一而已,各州府解元加起来三百来个,你别太得意。”

王雱说:“本来就没得意,听您这么说更没什么好得意的了!”

范仲淹笑骂他两句,打发他和同窗聚会去,别和他这糟老头闲扯。

王雱就和苏轼他们到外头撒欢去了。

范仲淹派了个信使快马加鞭传书给王安石送消息去。

到九月初,青州的发解试才刚开考。王安石这个到处跑的提刑官这一回被选为考官,在青州监考发解试。

各地的发解试开始时间可以有差别,只要在秋天即可,是以国子监发解试考完了、评卷结果都出来了,青州这边才刚刚开考。

在不限定原乡发解的时候,有的人怕自己发挥失常就会利用这个时间差去多个周围州府考试,哪边考中便从哪儿发解。

王安石踱步在考场间巡考,心里却分了点神,想着自己儿子秋闱发挥得如何。那小子虽然顽劣了点,但从小就没受过什么挫折,要是这回没考好不知会怎么样!

秋来水路好走,范仲淹的急信,一路快速地往青州传。青州秋闱放榜那日,王安石正看着学子们争先恐后地挤在红榜前看名次,忽听周武急急跑来,脸上满是欢喜的笑容:“官人!衙内中了解元!”

这一声报喜如轰雷般炸开,原本正在看榜的士子都齐刷刷转过头来,看着一脸喜意的周武。

如今青州还真没多少人不认得周武,都晓得他是王安石家的从人,听周武喊这么一嗓子,所有人都记起来了,王小衙内去京城国子监念书了啊!原来王小衙内今年也考秋闱,还得了个解元?

一时间众人连自己的名次都忘了看,把周武团团围住,直问到底是不是真的,小衙内真的考秋闱啦?小衙内真的中解元啦?

王安石顾不得被围堵的周武,急匆匆回了家,只见吴氏和小妹都欢喜不已,捧着范仲淹信中附来的中举名册摩挲着最上面的名字,眼泪都喜得落了下来。

王安石见吴氏如此,十分矜持地摇摇头说:“不过是发解试而已。”

吴氏擦了眼泪,辩道:“雱儿可是考了解元,厉害着呢!”

小妹也说:“哥哥最厉害了!”

王安石没再端着,拿过范仲淹的报喜信看了起来。

看着信中附来的应试文章,王安石便觉得自己把王雱送去京城是对的,经过一年多的学习,王雱的文章又精进了许多,够得上拿第一的实力。

他这儿子别的不行,学习能力绝对一流,只要有能让他学的东西,他能迅速融会贯通,将对方的优点都变成自己的!

王安石看完信,沉吟许久,对吴氏道:“朝廷有意让我回京当群牧判官,若是定了下来,年底吏部磨勘之后我们便可赴京,到时正好能赶上春闱。”

吴氏喜道:“那就好了!”虽说吴氏不晓得群牧判官是什么官,不过可以赴京照料要考春闱的儿子,她自是十分欢喜。

王安石点头,到书房把写好的推辞折子扔进废纸篓里,改为写了道谢恩折子。忙完了,他又写了封信叫人送去郓州,并在信中询问司马光要不要一同回京,两家同行路上好作伴。

……

京城也迈入了九月,八月发生的大事除了秋闱之外,还有另一桩:狄青罢相。

狄青自广南大捷后便被提拔为枢密使,俗称枢相。这位置原本是文官专属的,他坐上那位置之后没少遭弹劾,连极力推荐他去平乱的庞籍都不甚赞同。

这一次把狄青弹劾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欧阳修。欧阳修写了篇文章,陈述武官权势过大的危害性,然后笔锋一转,表示今年开封水灾就是上天警示,希望官家三思而后行。

这是自古以来的惯例:既然皇帝是天子,那自然是受命于天。现在老天发怒了,闹灾了,那肯定是有人做得不对,老天降下警示来了。

问题来了,做得不对的人是谁呢?要么是皇帝,要么是宰执,掌权的就是你们几个,没别人了!

官家一琢磨,是啊,天降灾祸示警,这锅要是没人背,就要他来背啊!

而且,欧阳修说得很有道理,大宋以武立国,若是再让狄青当枢密使,难保天下军权不会尽数落入他手中,让将士只知“神将狄青”不知朝廷、不知君主。

官家动摇了。

其他宰执也一琢磨,感觉很对,本身就不该是他坐的位置,这锅他不背谁背?

于是纷纷上书参加这场大规模甩锅行动。

狄青便丢了枢密使之位。

王雱和同窗们庆贺完这次“正式毕业”之后,才从范仲淹那听到这些消息。

王雱听完了,摇头说:“天灾和人有什么关系?”真要有,那也是因为有人强行想将黄河引回故道,才会招来这场水灾。

范仲淹知道王雱一向对神鬼之说没有敬畏之心,更不信什么天命,也没纠正他的想法。事实上,很多人就真的相信吗?不一定,有的人或许是真信了,有的人则是借机攻讦别人。

范仲淹叹了口气,没再多说。

王雱也没再多问。他知道原因在哪里,原因在大宋开时的“黄袍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