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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宋(101)+番外

大意就是把各地的田地都好好量一量,再每年重新核定属于哪一等良田,评定出来之后每年该收多少赋税就收多少赋税,坚决杜绝偷税漏税行为。

这事儿对百姓而言是好事,虽然可能还是没法帮他们拿回田地,但是偷税漏税的情况少了,摊到他们头上的赋税肯定少了!

法是好法,能好好治治隐田的情况。可惜的是农家无隐田,隐田的都是当地豪强富户,而但凡豪强富户,又有能耐供养出一批批人才,这些人才为他们驱使利用,逐年编织成一张张组织严密、关系交错的保护网。

这方田均税法,就是要从这些躲在保护网下捞好处的人口袋里掏钱。

这钱不好掏。

王雱看了眼长着双小眼睛的沈括,对沈括此刻的忧国忧民很是满意,老气横秋地宽慰沈括:“将来总会有办法的。”

沈括总觉得这话由王雱来说怪怪的,不过他也是个天性乐观的人,点点头。他很想用这个题材画个故事,可是考虑到画出来可能会有的后果又退缩了。

他现在还小,哪怕能靠方氏书坊的推广打造几本畅销书也影响不了太多东西,真要把各地豪强得罪狠了,不仅对他没好处,对方氏书坊也没好处。

两人溜达了一圈,半个时辰很快过去,王雱麻溜地回去和司马光会合。

见到司马光,王雱捎回来的胡婆婆炊饼还热着,他把炊饼递给司马光,让司马光尝尝鲜。

司马光与县令已经聊完了,早把县令打发走,边看县令取来的一些文书边等王雱回来。

冷不丁被王雱塞了个炊饼,司马光斥道:“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咋咋呼呼的。”

教训归教训,司马光还是把王雱带给他的炊饼给吃了,并且给了很不错的评价。

王雱顺势把听了一耳朵的胡婆婆家事给司马光说了,怂恿司马光去胡婆婆儿子所在的村子里走走看。

司马光瞧了王雱一眼,没反对,不过天色也不早了,司马光决定先带着他们在县中歇下。

第二天一早,王雱精神抖擞地洗漱完毕,用过早饭之后便跟着司马光牵马牵驴离了寿张县衙。

寿张县令毕恭毕敬地赶出来送司马光一行人,等司马光几人走远了才擦了把汗,叫人赶紧暗中跟着,免得司马光在寿张境内遇到什么意外。

王雱骑着驴得儿得儿地跟在司马光后头,时不时和沈括闲叨几句。

不必王雱特意引导,司马光也从沿途的佃户口里听说了这边的情况。

都说“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这一带也差不多,佃户大多失了祖上传下来的良田,靠替主家耕种为生,一年收成留在手里的少之又少,每年都得拿新粮去外头换些糙粮和陈粮来维持温饱,若是不幸遇上灾年交不起租赋就只能沦为流民了。

司马光从小不愁吃喝,整日以书为伴,这些日子以来见到的百姓疾苦已经刷新了他不少认知。

这些事司马光以前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安坐在舒适的学堂与直舍,极少面对面地与这些百姓交谈,很多事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概念,每年出现的流民数目也仅仅是一些数字,没有实质意义。

可是这一路走来看见那些看到他们后或激动或欢喜的百姓,看到他们满含忐忑和不敢置信的笑脸,司马光忽然意识到这些百姓也都是活生生的人。

司马光看了眼牵着驴跟在自己身后的王雱,忽然想到王雱所提议的“让州学生员多参加‘实践活动’”的意义所在。

这些东西他本来早该看到的,只是他这么多年来始终端着读书人的清高,没有放下架子到田野之间稍稍走一走。

司马光摸了摸跟在自己身侧的矮马,对王雱和沈括说:“前面就是梁山了,你们打听到那胡婆婆家就是住在梁山这一带?”

打听这事是沈括的专长,他点头:“对,就在这一带。”他转头指着一旁浩瀚无边的水泽,和王雱、司马光说起自己探听来的事,“天禧三年黄河决堤,水灌到这边来了,直接把郓州原来的小湖冲出这么大一片水泽——周围的人都把这叫做梁山泊。”

第七十三章

梁山泊这地名, 王雱昨晚听沈括提到时有些吃惊。

昨天他还想“水浒”的背景是宋朝, 晚上就听沈括提起这湖以前叫大野泽,梁山底下淹了以后众人称呼起来就成了“梁山泊”, 也就是后世时常出现在影视剧里的“水泊梁山”。

王雱牵着驴儿看向一望无际的浩渺水泽, 又往梁山那边瞅了瞅,在心里数着“水浒一百零八将”。

那都是北宋末年的事了, 倘若这一百零八将真有其人, 现在水浒好大哥宋江大概还没出生。

这一带左看右看, 也看不出凶横能人辈出的样子, 就是很普通的村庄。不过上回黄河决口水往这边冲,下回难保不会再冲过来。

这水泊看着就不安全,要是黄河水又灌进来毁掉大片良田,确实会滋生盗匪!

到时朝廷亏空更严重,很可能连军饷都发不出,把流民招进军队这招很可能就不好使了。

这样一来, 大宋内忧连连,外头又强敌虎视眈眈, 靖康之难的到来根本不难预料!

按照范仲淹现在不受待见的程度来看,王雱可以轻松想象出靖康之难后大伙会怎么扣锅:都怪王安石变法祸乱纲常, 导致国运衰弱、外敌横肆!

想想就心疼。

这锅真重啊!他爹一个人怎么背得起!

王雱在心里唉声叹气, 牵着驴儿跟在司马光身后,沿着窄窄的乡间小路走向梁山脚下的小村庄。

这的确是个很普通的村子, 村里大半农户已经转成了佃户, 合家租种着几亩地维持生计。他们慢腾腾地从村头走到村尾, 抵达了胡婆婆的儿子家。

胡婆婆儿子身体不太好,人却长得斯文俊秀,看着不像个农户,倒像个读书人。

司马光领着王雱上前闲谈,才晓得胡婆婆的儿子确实读过书,因着身体问题与天资有限,识了字、学了几本经义便未再往下学了。

农户与农户之间也也可以租借田地,胡婆婆儿子成亲前因为家中老的老、弱的弱,都直接把田地他租出去给人种,每年收到一点点佃租以度日。

娶了妻后,他妻子把其中一些地要了回来,种些果蔬米粮供自己吃,两个孩子也由他亲自启蒙,日子倒是过得很安稳。

司马光正听着胡婆婆儿子,胡家媳妇便从外头回来了,一看就是个非常能干的女子,肩上挑了两大捆木柴从大门外往里走,身后还跟着两个半大小子,也一人背了一小捆柴。

胡家媳妇见家中有生人,忙放下木柴道:“家里有客人?”

胡婆婆的儿子道:“先生路过此地,过来讨些茶水喝,顺便与我说说话。”

得知王雱几人是须城来的,胡家媳妇更为热络,把家中能拿得出手的吃食都端了出来,又让两个孩子朝司马光见礼。

司马光这两天处处都受到这种分外热情的招待,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惭愧,感动的是他并未表明身份、只是穿着一身文人衣饰便让他们这样敬畏和优待;惭愧的是他其实根本没有为他们做些什么,有些愧对他们淳朴的好意。

离开胡婆婆儿子家,司马光带着王雱往下一个县走去,矮马还是不慢不紧地走着,心情却与来时有些不一样。

王雱叫嚷着不想跟,真跟了却适应得挺不错,把各县的美味都美滋滋地尝了一边,还撺掇沈括开脑洞,以梁山泊为原型创作一番——

比如有个什么卢俊义,擀面杖使得天下无双,能擀出天底下最美味的面条,好吃得不得了。

比如有个什么鲁智深,三拳打死一头牛,犯法了,躲到寺里当和尚,匠心独具地做出了连佛祖闻到都点头的素肉,江湖人称“肉和尚”。

比如还有个什么李逵,绰号黑旋风,皮肤黝黑,最善抓野猪,煮的野猪肉一点都不腥膻,贼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