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人(60)
裴雅看过孟桓的伤后,黑着脸说:“孟将军日后若还想拉弓,还是顾惜着点儿自己的手。这伤深可见骨,若是不好好将养,留下根子,日后就麻烦了。”
给孟桓上了药,重新绑好绷带,裴雅嘱咐道:“万不可再用力了。”
又看了看孟桓颈侧的伤,说:“这个伤还好,再养半个月,就能彻底好了。”
裴大夫走后,孟桓将裹成一坨的手伸给宋芷看,吐槽说:“这裴大夫手艺也太差劲儿了,裹成这样,我还怎么用手?”
宋芷还在想深可见骨四个字,听着就觉得疼,闻言白了他一眼:“你在府里养伤,又不需要做什么?”
想想又心疼,问:“怎么伤的?”
孟桓说:“就战场上伤的呗,敌人一刀砍过来,情势太危急,我没奈何,用手挡的。”
“那脖子上的呢?”
孟桓伸手摸了摸颈侧,早已经结痂的伤口有些痒。
“马上,被缅国一个将军刺伤的,他本是照着我脖子刺的,被我躲开了去,只是擦伤。”孟桓说着还挺得意,躲过了那样厉害的一枪。
孟桓说得轻描淡写,宋芷却听得惊心动魄。
念及孟桓走时是带伤走的,而且受伤还是因为自己,宋芷别别扭扭地磨蹭了半晌,问:“你走时受的伤,有影响么?”
孟桓一时没想起来:“嗯?”
“二月廿日,你在庐师山受的伤。”
“那个啊,”孟桓这才想起来,“那点小伤算什么,我还没到缅国,就大好了,你不用担心。”
于孟桓来说,受伤不过是家常便饭,比这还重的伤他也受过,本不觉得有什么,便笑了笑:“男人嘛,受点伤很正常,留了疤,才更是我这些年勇武的象征。”
宋人重文,而蒙古人重武。
宋芷说:“我去年受了伤,你不是说留疤不好看么?”
孟桓笑道:“你不一样,我不想你受伤,也不想你留疤。”
宋芷:“哦。”脸有些可疑地发热。
“切石头么?”孟桓突然问。他虽然相信里头有翡翠,可毕竟大师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同时也有些好奇,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玉石。
“切。”
孟桓当即吩咐了人,去把府里那个专门请来切石头的人叫来。
来人是一个年逾五十的缅国男子,头发花白,估计这些年切石头没少心惊胆战。干这行,心脏不好受不了。
此人叫敏登,人称吴敏登,吴是缅国对男子的尊称。
吴敏登汉话讲得不错,走上来,对孟桓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学其他人的模样,口称“少爷”,抬眸看了宋芷一眼,在他看来,这个汉人清雅俊秀,自有一股书卷气,却不知是什么身份,能与孟桓站在一起。
“这位是宋先生。”孟桓道。
“宋先生拜揖。”敏登行礼道。
宋芷回了一礼。
“敏登,来,”孟桓说,“你应当知晓,这是我从你们缅国带回来的一块石头,你替我切开,切得好了,有赏。”
至于怎么叫切得好,自然是切出了上好的翡翠,并且未对其造成损害。
敏登应了一声:“是。”
桌上的是一块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石头,但凭敏登的经验,一定会涨。“涨”是行话,意味着出现水绿色。
切石的第一步,是擦石,一擦颟,二擦枯,三擦癣,四擦松花,以找到真正的绿色,判断绿色宽度浓淡。第二步是切石,弓锯压沙,慢慢把石头锯开。
这个过程较慢,敏登屏息凝神,有些兴奋,他想知道,自己会切出什么样的东西。
孟桓和宋芷也都一眨不眨地看着敏登手里的动作。
孟桓在缅国时看过旁人赌石,那等赌输了的,甚至有当场直接一头撞死的,赌赢了的,则拍手狂笑,一步登天。
这石头被他千里迢迢从缅国带回来,送给宋芷,孟桓不希望出任何差错。
宋芷则纯粹是好奇,他还从未见过赌石,也从未见过切石,今次倒是见了一回新鲜。
随着敏登手里的弓锯不断往下,赌石沙沙地往下落沙,终于第一下到了底,露出了赌石的庐山真面目。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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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木瓜三
三双眼睛一齐望过去,只见被锯开的切面上,露出一片青翠剔透的水绿色,煞是夺目。
在场三个没一个是不识货的,自然都看得出来,其质地细腻,纯净无瑕,颜色纯正明亮、浓郁均匀,一片青葱翠绿,绝对是极品。
宋芷又惊又喜地望着那片水绿色,没想到看似普通的石头,真能切出如此光彩照人的翡翠。
敏登微微一笑,继续动手将翡翠从里头切出来。
宋芷看得专注,全然忘记了时间流逝。
当敏登放下手中的弓锯,转头又摸出另一个工具,这一步叫做磨石,就是要给切出的玉石抛光打磨,将其完全展现出来。
“恭喜少爷,喜获宝石!”
完成全部工作后,敏登双手将切出的拳头大小的玉石拿起来,呈到孟桓面前。
孟桓接过来在手中把玩一阵儿,只见其青翠透亮,没有一丝瑕疵,心中也高兴,当即叫了齐诺。
“把敏登带下去,赏。”
齐诺领命去了。
孟桓把翡翠递到宋芷手上:“看看,喜欢么?”
宋芷一面惊叹,一面赏玩了一阵儿,想想又有些不好意思,爱不释手地递回到孟桓手里,说:“少爷,这礼物太贵重了,我受不起。”
“有什么受不起的。”孟桓见人分明喜欢得紧,还恋恋不舍地还给自己,有些好笑,“我送你的,你收着便是。”
宋芷确实喜欢,踌躇半晌,终是满心欢喜地收下了:“谢谢少爷,我很喜欢!”
宋芷说到这里,蓦然想到正月十九,孟桓带萨兰逛庙会的时候,一路暴发户似地,萨兰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全部送给萨兰,萨兰也是像他这个模样说着谢谢少爷。
萨兰经过那一日,果真再没在孟府出现过,宋芷没问过孟桓怎么处理的她,孟桓也不愿意说这些给他听,此事便揭了过去。
“在想什么?”孟桓问。
宋芷如实说了,孟桓顿时笑了起来,道:“那些庙会上小摊小贩儿卖的小玩意儿,哪配得上你。”
“送你,自然要送好的。”
孟桓到现在没送宋芷几件东西,可都是顶好的,一是去年那件银狐答忽,一是这块玉石。
“想想要做些什么?”孟桓说。
“不知道。”宋芷想了想,觉得做什么都会糟蹋了这块儿上好的玉石。
“慢慢想,不着急,想好了告诉我,我让工匠给你做。”
宋芷点点头:“谢谢少爷。”
孟桓笑说:“你都说了多少个谢字了,没有实际行动,不诚心啊!”
宋芷眨了眨眼,看着孟桓不怀好意的表情,就知道他没在想什么正经事,当即笑着躲开了:“挟恩图报,不是君子。”
“我本来就不是君子,我是小人。”
“那也不行。”宋芷把那块翡翠依旧放回到孟桓桌上,说,“先寄存在你这里,我想好做什么,再告诉你,你不能监守自盗。”
孟桓笑着答应了,知道宋芷是顾忌外面的人,不肯轻易让人知道自己给他带了礼物。
“少爷昨夜回来,想必没休息好,趁着没事,赶紧休息吧。”
“少爷出征的这小半年,书法想必都落下了,伤养好后,得补起来,画也得继续学。”宋先生非常敬业。
听到要继续学画,孟桓脸色僵了僵,天知道他当初为何给自己挖这个巨坑。
孟桓原本也是累的,但见到宋芷后,精神抖擞,听到宋芷说要休息,这才后知后觉地又觉出疲惫来,点了点头:“你别到处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