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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人(53)

作者: 眠琴柳岸 阅读记录

毕竟萨兰没了之后,孟府最得宠的只剩下一个朵儿失,孟桓还没来得及宠幸其他人。

原本存了一线微不可查的希望的宋芷,在看到这冷清的门庭后,微渺的希望彻底熄灭。

孟桓果真还没回来。

府里管事的应当是齐诺,齐诺不喜自己,宋芷知道,现在进去,恐怕只会讨人嫌。

门口的侍卫依旧是初次来时见过的那两个,目不斜视地立成一根柱子。

宋芷走过去时,其中一个率先看到他,微微躬身行了个礼:“宋先生。”

另一个道:“宋先生今儿怎么来了?是来取东西么,快请进。”说着,替宋芷打开了门。

宋芷欠身道:“有劳了,来取几本书。”

进入孟府的大门,里头的陈设与他离开时没什么两样,一切还与初时一模一样。

走进去后,左手边是几株榆叶梅,种在墙边上,长长的枝桠伸出墙头,右手边是一道朱红色的回廊,一路蜿蜒着隐到了茂密的树后面。

宋芷沿着那几株榆叶梅走走停停,去庐师山那次,山上也有榆叶梅,有杏花、桃花等,还有许多海棠花,孟桓见他喜欢,说要种几株海棠在府里,也不知他还记不记得。

“宋先生?”没走几步,宋芷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宋芷回过头,正看到阿齐拉一脸惊喜地向她跑过来。

“宋先生怎么来了?”阿齐拉在宋芷身前停下,一张小脸因为兴奋而变得红扑扑的。

宋芷忍不住笑了笑:“回来看看。”

阿齐拉笑出可爱的虎牙,看起来最近过得不错:“宋先生好久没回来了,阿齐拉还以为先生都把我们忘了呢!”

“怎么会!”宋芷一边笑,一边摇头,“你现在在做什么?”

阿齐拉说:“朵儿失小姐见我做事细心,便打发我去侍弄她的花草,不累,就是要多花些心思。”

因为莲儿早先被朵儿失排挤过,因此宋芷对她总有点不好的印象,加之阿齐拉原是萨兰的人,萨兰跟朵儿失之间不甚和睦,多问了一句:“她不会为难你吧?”

“宋先生哪里的话。”不巧,这话刚好被路过的朵儿失听到了。

宋芷一时间有些尴尬,向朵儿失拱手道:“小姐拜揖。”

朵儿失微微屈膝:“先生万福。”

“先生今儿怎么回来了,少爷尚未回京呢。”

不知为何,朵儿失的语气神情总让宋芷觉着,她对他有敌意。但毕竟方才是自己无礼在先,宋芷不好说什么,低下头道:“回来取几本书,希望没有叨扰到小姐。”

朵儿失微微一笑:“少爷一向敬重先生,岂敢说叨扰?”

朵儿失目光一转,落到阿齐拉身上:“阿齐拉,你说说,这些日子,我可有为难你?”

阿齐拉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小姐待奴婢是极好的,哪有为难二字,只是先生心善,担忧奴婢,随口问一句罢了,小姐莫要放在心上。”

朵儿失微微笑道:“先生,听见了么?”

宋芷尴尬道:“是,是我失礼了,小姐切莫多心。”

应付完朵儿失,宋芷逃也似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那屋子如今依旧是归莲儿日日打扫,宋芷进去时,莲儿又惊又喜,没想到宋芷会突然回来。

“先生!”莲儿叫了一声,“先生请坐,莲儿这就给您上茶。”

宋芷笑着应了,这才去书架上拿书。虽然取书是借口,但还是要拿几本,掩人耳目。

宋芷走时,并未带很多东西,平日字画大都留在了这里,宋芷翻找了一会儿,蓦然看到了二月陈吊眼死后,自己写的那篇正气歌,因而把它夹到书里,打算带回兴顺胡同去。

放在这里若是被发现了,还得连累一府的人。

“先生此次回来,会多住几天么?”莲儿突然问。

宋芷回过神,笑了一下:“来取几本书,用不了多长时间……何况少爷不在,我留在这里也是枉然。”

说到这里,宋芷顿了顿,问:“莲儿,你可知道少爷何时回来么?他有同你说过么?”

莲儿掩唇偷笑:“少爷都没有同你说过,又哪会同奴婢说?”

莲儿眼珠滴溜溜一转,促狭道:“先生可是想少爷了?”

宋芷一下子脸憋得通红,说不想吧,违心,说想,又说不出口。

莲儿却没等他的回答,自顾自地说:“莲儿也很想少爷呢。除了先生和莲儿,整个孟府都很想少爷。”

“……所以先生不用害羞。”莲儿补了一句。

宋芷反而更不好意思了,瞪了莲儿一眼:“你想就你想,谁说我想他了?”

莲儿眼尖,瞥到宋芷似乎在写什么,几步走到宋芷身旁,低头看去,只见雪白的纸上写着几行字,因为主人心绪不宁的缘故,字迹略乱。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

跟着宋芷的这些日子,莲儿识了不少字,这几个字刚好识得,看破不说破,莲儿心里暗笑,面上却一脸懵懂地问宋芷:“先生写的是什么?”

宋芷原是随心写的,并未注意内容,等反应过来,已被莲儿看了个正着,他轻咳一声,偏过头掩饰性地说:“没什么。”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

最难熬的往往不是长久的等待,而是没有归期的等待,每一天都有期望,因而每一天都有失望。

无数次由期望到失望,最是令人心碎。

宋芷说不住就不住,没多时就回兴顺胡同去了,但从这天起,宋芷每隔几天都会来一趟孟府,初时宋芷借口说取书,后来也知道这借口难以令人信服,干脆不找借口了。

每次来后,便在自己屋里待会儿,回想着孟桓在这屋里同他说过的每句话。

最让宋芷记忆深刻的,是白云观庙会回来的第二天,他一睁眼,便瞧见守在一旁睡着了的孟桓,说不感动是假的。

那时的孟桓眼底有青黑色,想来是前一夜没休息好。后来从莲儿那儿听说,他守了一夜,只有审萨兰的时候离开了一会儿。

白云观庙会之后,他再同孟桓出去,便是二月廿日庐师山踏青了,只可惜那日他在气头上,回来后便没再理过孟桓,直到廿二日孟桓出征。

至于那日为何会跟孟桓使性子……想到这里,宋芷不由得有些脸热,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

孟桓对他虽然算是纵容,但多数时候依旧是蛮横霸道的,譬如那日的两个吻。

宋芷有些唾弃地拍拍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忘掉这些,可越是想忘掉,记忆里灼热的气息与触感却越发鲜明起来。

孟桓的书房是紧闭的,任何人不得随意踏入。因此宋芷只能远远看上一眼,无法进去。

除了孟府,教坊司那头和张惠府上,宋芷都有关注。

张惠被御史台请去喝茶后,日子逐渐变得不好过了起来,连带着张遵诲都被革了职,赋闲家中,随时被查,但罢免张惠的旨意却还没下来。

教坊司那里,宋芷把秀娘的意思传递给了齐履谦与何御史,两人都同意这个理,却都不知道有何办法能让这些女子不顾声名,站出来指控教坊司。

宋芷为了拿到更有力的直接的证据,日夜去教坊司打探,却都没能抓住他们的小辫子,很是泄气。

四月转瞬即逝,五月初一,陛下的旨意从上都传到了大都:黜省、部官党附阿合马者七百一十四人,并遣治阿合马罪,戮其尸于通元门外。

经过和礼霍孙并中书省、御史台、枢密院、翰林院等官一月周密详尽的查探,陛下终于意识到阿合马是个弄权的佞臣,然则阿合马已死,陛下便下令将其满门抄斩,查没阿合马全部身家,并戮其尸于通元门外。但阿合马的子侄们有许多尚不在京,潜逃在外,要想抓住还得过一阵子。

阿合马已死,其党羽却还在朝堂上兴风作浪,早知阿合马权势滔天,结党营私,然而宋芷听得七百一十四这个数字,还是惊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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