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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人(178)

作者: 眠琴柳岸 阅读记录

孟桓四月底是推了白满儿一下,让她撞伤了,可那都几个月了,早就痊愈了。孟桓心虚了一下,连忙否认:“绝对不是我!”

“满儿,你说实话,”宋芷上前一步,握着白满儿的手腕,“到底是谁欺负你了?”

孟桓的话宋芷根本不信,只当白满儿不敢说,白满儿被逼得急了,最后终于吐露了实情。

原来,自打白满儿开始频繁向孟府走动后,白满儿的丈夫便起了疑心,心里头不大爽快,总觉得白满儿给自己戴了帽子。

四月底,宋芷试图自尽那天,白满儿失魂落魄地回家后,被丈夫发现她哭哭啼啼,魂不守舍好几天,丈夫忍了又忍,后来忍不住问了问,这才得知白满儿竟是为了那个“情人”这般,登时于大怒之下向白满儿动了手。

男人打老婆,向来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自从开了这个头,其后丈夫便深信白满儿与宋芷有染,他奈何不了宋芷,只好拿白满儿出气,但凡有一点过错,便非打即骂。

这几个月白满儿都是这么过来的。

宋芷听完,没有发表别的评论,将怒气都敛在心底,只冷冷看向孟桓,讽道:“你给她挑的好夫婿。”

第139章 二子乘舟一

孟桓皱了皱眉,他早便厌烦了白满儿成天往孟府跑,心底觉得白满儿是咎由自取,明明已经嫁作人妇,还念着宋芷。

但当着宋芷的面,这话他现在不敢说出来,便只好吞了这口气,诚诚恳恳地认了错,说自己当初识人不明,可如今错误已经无法扭转,于是孟桓当即派了人,送白满儿一起回家,让那人传达他的意思。

“你去告诉他,白满儿虽然嫁出去了,但依旧是我孟府的人,他若再欺侮白满儿,便等同于打我哈济尔的脸。”

这话是极重了,孟桓说完后,转过头来看向宋芷,语带讨好:“你看这样行么?”

宋芷道:“他打了满儿的事,就这么算了?”

孟桓一琢磨,便吩咐:“传下去,让他明天过来领五十板子。”

没想到白满儿突然不情愿了,拉着佩儿便要跪,被宋芷拦住了。

“满儿,你这是做什么?”宋芷问。

白满儿看了看宋芷,又看了看孟桓,面带难色。

倒是阿尔斯兰看了个明白,道:“人家两夫妻的事,纵是有些口角争执,到底不是我们外人该参与的。雅苏是家里的顶梁柱,五十板子也不少了,这打下去……”

雅苏便是白满儿的丈夫。

阿尔斯兰话没说完,意思却很明白了。

白满儿方才接了阿尔斯兰的话,道:“往前他对我是极好的,如今这样……倒也不能全怨他,是我坏了规矩。”她在替雅苏说话。

宋芷这才发现自己欠考虑,他一直把白满儿当做自己妹妹,却忘了她如今已是别人的妻子,对雅苏和白满儿而言,自己是个外人了。

这种落差感让宋芷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孟桓已经做了决定:“那便二十板子。”

“虽是他们二人的家事,却也是我孟府的家事,我还管不得了么?雅苏在战场上受过伤,二十板子总还受得起。”

“是。”下人领了命。

孟桓又说:“你再去给白满儿请个大夫,好好看看,别落下什么毛病。”

“是,大人。”

白满儿恭恭敬敬地谢了孟桓和宋芷后,才同传话的小厮一起离开了。

其实白满儿不是孟府的人,孟桓这样,是给她加了个保护层,日后雅苏再想做什么,都得先考虑考虑孟桓的意思了。

“这样可还行么?”孟桓问宋芷。

孟桓已然做得周道,宋芷再说不出什么,当着下人的面,孟桓放低了身段,给足了他面子。

“谢谢。”

看起来,若非是因为他,白满儿和雅苏原本应该夫妻和睦,相敬如宾,他们组成了一个家庭,生了个可爱的女儿,柴米油盐,朝朝暮暮,倒是美满。

或许孟桓当初强行把白满儿嫁出去,是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否则他难道真要让满儿因为他而蹉跎了一辈子?

见宋芷心事重重,孟桓以为他还不高兴,便摒退左右,把他搂到怀里,问:“在想什么?”

两人对彼此的一切都已经十分熟悉,每一次触碰,每一丝气息,都亲昵熟稔,仿佛他们自始至终都该这样。

可从头算起来,他们生来便是仇敌,又如何得以善终呢?

孟桓带着薄茧的指腹触碰到颈侧,带来些微的痒意,宋芷微微偏头,却躲不过孟桓欺上来的身子。

他皱眉,抬起眼睑道:“没什么,只是在想,没想到满儿都已经嫁作他人妇……还有个那么大的孩子了。”宋芷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莫名有些感慨。

孟桓却误解了他的意思,捏着他的下巴道:“你不高兴?”

孟桓低下头去,脸与宋芷贴得极近,语气里透着莫名的危险:“你放不下她?”

宋芷摇摇头:“我一日在世,又如何能放心得下……”

孟桓手上的力道突然加大,宋芷吃痛,失声叫道:“你做什么?”

接下来的事情便顺理成章,宋芷已经对“男宠”这个身份无动于衷了,便由着他来。

隔了两日,孟桓将宋芷那日摔碎的高足杯又拿到他眼前来,兴冲冲道:“我花了好些时日,才寻到一个巧匠将这只瓷杯修好。”

孟桓把高足杯递到宋芷手里:“你瞧瞧,是不是比之前更好看了?”

宋芷手腕的伤已愈合了,只留下一道浅粉色的疤痕,孟桓给他用了最好的去疤痕的药,仍旧没能完全消除掉。他抬起手,从孟桓手里接过那只高足杯。

他用来割腕的瓷片不知道是哪片,血迹早已经清洗干净了。当日用的力道大,碎得很厉害,那巧匠也确实是个能人,竟能重新修复,每一道裂口上都用金箔装饰,使原本清雅素净的高足杯又多了几分华贵,裂纹在上面不再丑陋,透出一股别样的美来。

“很好看。”宋芷仔细打量着,弯了唇,赞道。

孟桓又指着那上面原本已经破碎的鸳鸯,道:“你看,子兰,它们又合在一块儿了。”

鸳鸯能如此,我们又怎么不能呢?

虽然孟桓没说,可宋芷明白他的意思。

“人怎么能同器物比呢?”宋芷笑着摇摇头。

孟桓笑容微顿,低声道:“人自然不能同器物相比,人是有心的。”

“可人也该有道义。”宋芷说。

“我们不合道义么?”孟桓问。

“不合。”宋芷道。

孟桓便问他:“你要如何才肯留下?”

宋芷却笑着摇了摇头,不答。

六月发生了两件大事。

其一,是圣上下旨征讨西番,由孟桓担任主帅。

其二,授皇孙铁穆耳皇太子宝,抚军北边。这两年,老皇帝渐觉力不从心,恐怕大限将至,大都众皇子皇孙明争暗斗多年,终于在今朝初步落下帷幕,先太子即明孝太子第三子铁穆耳,终于被册封为皇太子,是天命所归,待今上百年之后继承大统之人。

孟桓领命之后,不得多停留,在回孟府修整收拾妥帖之后,同宋芷告了别,便骑上战马,出发讨伐西番。

而宋芷,也在孟桓离京后不久,独自离开了大都。

宋芷离开时,并没有受到太多阻拦,除了途中需要的盘缠,宋芷只从孟府拿了一样东西,便是那只碎了又被修好的高足杯,印有鸳鸯莲池纹的。

他雇了一辆马车,轻装出发,车轮轱辘辘碾过大都平整宽阔的石板路面,在初秋时节离开了这个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

暑气尚未散尽,夜里却已有凉意,马车驶出丽正门时,宋芷掀开青布幔子,从车窗向后望了一眼,望见那丽正门三个大字,与至元十四年他来时并没有什么分别。

可他却从一个亡国的流民,懵懂无助的孩童,长成了一个一无是处还背弃了家国的亡国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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