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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人(13)

作者: 眠琴柳岸 阅读记录

孟桓看后,点了头:“可以。”

宋芷得了应承,松了一口气,随后又皱紧了眉头,他得想个办法说服秀娘,还不能让秀娘生疑。

否则秀娘一头磕死在那石狮子上,也不会同意让宋芷来孟桓这儿的。

孟桓没理他在想什么,摆手道:“今日便到这里,你下去吧。”

宋芷应“是”,躬身退了出去。

走到门口,拉开门,齐诺正在门口,他看到宋芷脖子上的伤,唇角一扬,幸灾乐祸地瞥了宋芷一眼。

孟桓在屋里吩咐:“带他去他的住处。”

齐诺答应了。

宋芷的住处是西边一个偏房,不大,但干净整洁,有张书案,可以读书写字,甚至还有笔墨颜料,可以作画。

被褥等都已收拾妥当,是当即就可以入住的。

齐诺道:“少爷吩咐了,日后你便住在这里,有什么需要便吩咐一下,纸笔之类若是没了,府里下人自会替你张罗。”

齐诺虽然很不情愿,却不敢违拗孟桓的意思,一板一眼地用极尖酸刻薄的语气说了,最后斜了宋芷一眼,便走了。

宋芷没理会他,上前检查了一下,笔墨纸砚都是上好的,颜料也是上好的,比他平日用的还要好些。

这些文房用品价格不菲,宋芷和秀娘的一应生活用度,往日全靠画画和女红,生活十分清贫,赚来几两碎银子,全用来买书了,没有闲钱购置好的纸笔。

看到这些,宋芷的心情终于好了一点,孟桓虽然野蛮无礼,到底没有在这上面苛待他,心想:此人尚还有可取之处的。

至于孟桓“赐”他的药,宋芷拿出来看了一眼,先暂时收在了怀里。

申时,宋芷向孟桓见了礼,便离开孟府,回丹桂坊兴顺胡同去。半路上将那瓶药扔了,谁也找不着,自己再去买了一瓶。

然而走到兴顺胡同,宋芷才忽地想起来,自己这一脖子青青紫紫的,若是教秀娘见了,她定然又要忧心难过。

幸而深秋时节,天黑得早,宋芷到家时,天已黑了。秀娘点着油灯在里头做女红。

宋芷谎称累了,悄悄回了房,连晚饭也不吃了,用冷水冰了冰,再擦了药,等第二天早上时,那痕迹消了些许,却仍然能看出来。

宋芷将衣领向上拉了又拉,也遮不住,最后翻箱倒柜找出一件毛领,裹住脖子,才出来见秀娘。

面对秀娘奇怪的目光,宋芷言简意赅地说:“染了风寒。”又指指嗓子,示意不便说话。

秀娘当即去熬了姜汤,宋芷乖乖喝了,才道:“秀娘,我今日要出去。”

秀娘眉毛一竖:“不行!”

“你既然染了风寒,便该在家好生歇着,还出去做什么?”

宋芷又道:“……而且,今后我也得在主顾家住下,不能日日回来了。”

秀娘一怔,敏锐道:“少爷,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宋芷嗓子不便,说了两句便不舒服,因此拿了纸笔写道:“秀娘多虑了,没什么事。”

“秀娘可记得前些日子那个主顾?那主顾看了我的画,十分满意,让我日后都跟着他,因为来往不便,主顾便让我日后都住在他府上。”

秀娘看后,沉默了一下,问道:“那主顾是谁?”

宋芷面不改色地扯谎:“一个盐商,汉人。”

虽则商贩一类在秀娘眼里也上不得台面,却好过蒙古官员,没有原则性错误。

秀娘将信将疑地看着宋芷颈间的毛领,似乎十分想扯下来看看,却最后也没动手,问道:“前几日那……划伤,如何了?”

宋芷笑了笑,道:“结痂了,不日便会愈合。”

秀娘沉默了好半天,又问:“那少爷可会回来么?”

宋芷写道:“自然会回来的。秀娘在这儿,宋芷的家便在这儿,每旬我都会回来探望秀娘。”

秀娘只好松口,毕竟宋芷虽然将她当半个娘亲,她却不能真的以女主人自居,无法去左右宋芷的决定。

宋芷今日出门得晚,到太平坊也晚。

宋芷到时,孟桓刚刚结束早晨的训练,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袍子,被汗打湿了,下巴上也挂着汗。

孟桓见了他,道:“你先去书房候着,我随后到。”

宋芷躬身应了,没有出声,去了书房。

孟桓的书房就是昨日那间,里头有很多书,大多是孟桓好看的兵书,《孙子兵法》、《孙膑兵法》、《六韬》、《尉缭子》、《司马法》等,摆了大半个书架。其余有不少史书,从《史记》到《贞观政要》,甚至于徐天麟的《东汉会要》、袁枢的《通鉴纪事本末》,此外有少量儒学经典,《论语》、《尚书》之类。

宋芷看书的新旧程度,发现这些儒学经典似乎也被仔细看过,而且应当不止一遍,心中对孟桓这人越发琢磨不透。

孟桓到书房时,便见宋芷在聚精会神地观察书架上的书,根本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孟桓轻咳了一声,宋芷这才猛然回神,连忙作了个揖,哑声道:“见过大人。”

孟桓看见他脖子上的毛领,又听到他声音嘶哑,心知是昨天下手太重,这瘦弱的汉人承受不住,点了一下下巴,道:“你说话不便,便教我习字吧,我看你字写得不错。”

宋芷有些吃惊,又连忙答应:“谢大人体谅。”

这态度倒是转换得快,看来昨天吃了苦头,今天学乖了,孟桓想。

孟桓指指桌上:“有茶,可以润润嗓子。”

宋芷没跟自己嗓子过不去,乖乖倒了茶喝了,才道:“写字首先要端正姿势,大人先摆个平素写字的姿势我看看。”

孟桓道:“不必叫我大人,跟齐诺一样叫我少爷便可。”

宋芷应了:“少爷。”

孟桓依言坐定,他惯于习武,因而腰背挺直,两肩放平,坐得十分端正,右手执笔。

宋芷看了一眼,大体没什么问题,指指孟桓的右臂:“胳膊别软趴趴的。”

孟桓依言调整了右臂。

宋芷又道:“昨天我看了你的字,写得算是端正。”

孟桓心道:“这是闭眼吹么?”

宋芷:“你用现在这个姿势,再写几个字我看看。”

孟桓想了想,提笔写下了“宋子兰”三个字。

宋芷这些年接触的都是文人墨客,就连张惠也是通儒学的,写字说不上多么好看,但也不差,第一次见到宋子兰三个字能写得这么难看,因此沉默了一下。

他一沉默,孟桓不由抬眸看了一眼。

宋芷面色如常,道:“你的字要正,就如同你的坐姿,不能歪,要立得住,站得稳。”

孟桓看着他,没说话。

宋芷没有教人的经验,也不知道孟桓什么意思,自己执了笔,在孟桓写的那三个字旁边也写了一遍“宋子兰”。

这大约是宋芷最早会写的几个字,写来也是最熟悉最顺手的。

宋芷写罢,指着这三个字,一笔一笔地给孟桓分析其用笔力道角度。

孟桓难得没再整什么幺蛾子,没奚落宋芷,也没嘲讽儒学,听得很认真。

宋芷说得多了,嗓子又开始疼,咳了几声,觉得自己简直要吐出血来了,连忙灌了几口茶。

因为热,宋芷便取下了毛领,那颈项间的痕迹一览无遗,习字时两人隔得近,青青紫紫的就在孟桓眼前晃,孟桓忍不住问:“昨天给你的药,你晚上回去没用么?”

宋芷:“用了。”

孟桓:“那为何还没有成效?”

宋芷答不上来,总不能说他把药扔了。

孟桓道:“你们汉人真是麻烦,随便碰一碰便伤了。”

宋芷顿了顿,把话题又绕回到字上:“你这个宋字,比先前要好了很多。”

孟桓道:“若要把字写得像你这样好,要练多久?”

宋芷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想了一想,道:“三五年?”宋芷的字是打小练,写了十几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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