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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纪之海(58)

作者: 马蹄声凌乱 阅读记录

曹琛依旧火冒三丈:“你还来劲了是吧?你还逮理了是吧?那是什么人?那是大娘!你惹得起吗?欧盟峰会看了吗?女王多里啰嗦下下台阶儿,俄罗斯领导还不是跟一边儿干看着?这说明什么?说明普京都不敢扶大娘!那一船人,就你能耐梗?你肚子上那大口子没拆线呢你心里没点儿数儿啊?让船老大下去呗。哎哟我去,气死我了。陆上敢砸切糕摊儿,海里敢去捞大娘。你也算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了你。”

云铎揉着太阳穴,声音软软的:“不是鳖,是大娘。”

曹琛一声冷笑:“你是不是还觉得傻不错儿的?你会算账不会啊?你还是飞行员呢,您值钱,大娘值钱?这要真是淹死了你,谁损失大?”

云铎放下了手指头,理直气壮:“生命无分贵贱。你就不能这么比!再说了,大娘又不是我挤下去的。那么多人给我作证……”

曹琛泄气地捂着了脸:“你可真是啊……帮不上忙,嘬死在行!”

云铎捂住了腰,慢慢地倒在床上,有点儿气短:“你到底要我怎么样?见死不救?我做不到。再说了,你忙你走啊。我又没求你在这儿。”

曹琛活动了活动手腕子:“小样儿,英雄了是吧你?刚才你化验报告老子可是都看过了,逮什么什么不过关。你这茄子样儿,我正好打得过你。哎哟我去,千载难逢。我还不能耽误了。”说着,曹琛恶狠狠地扑了上去,作势要揍云铎一顿。

云铎破天荒地没反抗,居然软绵绵地让曹琛压倒在病床上。曹琛一愣,这一下子冲劲儿有点儿狠,云铎岔了气儿一样让他压得居然咳嗦了起来。

曹琛伸手摸了摸,兄弟这滚烫的脑门子。

“卧槽……胜之不武,胜之不武……”曹琛怏怏地从云铎身上翻了下来,忙不迭帮他拍着背:“大夫说了,你得住院。你这样儿不行啊。我走也不放心。哎呀,我还是跟甄蓁说一声吧。也就她能治你。”

云铎勉强支起来胳膊,按住曹琛的手:“别……哥……她不想见我……”

曹琛冷哼了一声,把云铎扒拉了回去:“躺着你的。她敢不见你?我不在,她不管,她还是人吗?哎,你们俩不是都那个了么?怎么说分就分啊?三言两语哄哄妹子就完了。哎,你这个形象,整好,你就装个可怜,来个苦肉计。”

云铎抿了抿嘴角:“我才不要……再说了……她不想见我……”

曹琛“切”了一声,二话不说拨通了电话,想了想,他恶狠狠地按下了免提键。

云铎叹了口气,重重地躺回了病床上,用手背挡住了脸。

甄蓁很快接了电话,她那边儿的背景音是相当的热闹。光听着这“叮咣五六”的,就可以想见妹子此刻正身处工地,大干快上,热火朝天。

曹公子一张嘴就是霸气侧漏:“我,曹琛,来医院。”

甄蓁电话那边儿都要啐他了:“滚!我正忙得火上房呢。没工夫跟你贫。”

云铎默默地扭过了头。

曹琛急赤白脸:“你寻思我有功夫跟你贫?云铎住院了!我晚上得赶到帝都去。总不能把他一个人儿撂急诊吧?这是急诊室,又不是太平间。没有家属不行。”

甄蓁也急了:“卧槽!我这儿吊装呢!!!吊装懂吗?我去!云铎起什么哄啊?捣乱么不是?!”

云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就要爬起来抢电话。

曹琛单手推开他,比甄蓁嗓门儿还大:“我不管!你吊装,你上吊也得来!我那儿还拉着切糕的饥荒呢!你不来我怎么上北京?我都半个月没活儿了。好容易有个正经事儿。排大小个儿也得是你来了。”

甄蓁的背景是空前的混乱,看来不是假忙:“你不能把他妈叫来吗?再不行找护工啊!”

曹琛大声嚷嚷:“远水不解近渴。再说云铎也不乐意让他妈操心。”

甄蓁那边儿有“哐当”的一声,好像是什么砸下来了,声音挺大,吓得曹琛跟云铎都是一激灵。

电话里的甄蓁大声咆哮:“怎么干活儿呢?!往哪儿卸?”电话里都听得见,有人朝甄蓁大喊:“甄工!对不起!你小心啊!”

云铎眉峰跳了跳。

曹琛叹了口气,硬下心肠接着嚷嚷:“护工个屁!这是永无县,不是大北京,你瞅瞅这县医院有护工吗?就一个管背尸首的大哥,还是个有牛皮癣的酒鬼,听说脾气还特次。”

甄蓁缓了口气:“我脾气也特次!”

曹琛叉着腰,一脸恶霸:“一句话,你来不来?你一起睡觉的哥哥,你还管不管?咱今天散不散交情?”

甄蓁显然是移动到了个略微清净的地方,她嘟囔:“不是,前任质保我还得管三年是吧?今日份儿的反婚反育啊。”

云铎咬了咬嘴唇,冲着电话大声喊:“甄蓁你不用来。不用听曹琛的。我挺好。”

曹琛一皱眉一个手指把云铎戳了回去:“别废话。”

甄蓁显然也听到了云铎的声音,她停了好一会儿,跟曹琛说:“等着!中午!”

云铎冲着电话更大声的嚷嚷:“不用你……”

“嘟……”甄蓁把电话挂了。

说是中午交接,曹琛十点半就走了。

这位富贵人家的少爷给医院砸了厚厚一沓子钱,跟主治医生说好了:“能治就治,治不了就拔管子。没关系,我们家属没意见。办丧事的钱下午您找个姓甄的小丫头要。妥妥的!”

永无县城小地方,曹琛这口罩墨镜鸭舌帽的特务装扮,可把护士小姐姐吓得直哆嗦。

云铎因为觉得太过丢人,所以干脆拿被子蒙住了头。曹琛给云铎订了一个单人间的病房,永无医院本来就跟帝都三甲客流量比不了,这一下子曹琛撤了,屋里立刻清净了四分之三。

云铎躺在床上,渐渐迷糊了起来,毕竟一夜没睡,一天低烧,满消耗体力的。

护士长趁乱给他输上了液,门外边乱哄哄的,听说是老太太家里人前来跪谢恩人。论说云英雄是应该起来三辞三让的,可是他的眼皮好像有千斤重,实在没精神兜搭这些人和事儿。

云铎渐渐地睡着了。

最后的迷茫里,他看了看表,想:嗯,十一点了,我不能睡,再忍一会儿……也许甄蓁就来了……我得和她说清楚……不是……那样……的……

云铎飞快地堕入了梦里。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梦里。

好像游戏重新DOWNLOAD到了最险恶的关口,无数次了,无数次了。

他从来没有通关过,他很熟悉这里,熟到他自己都对这种恐惧产生了厌恶。

黑夜,四处都是黑漆漆的。

眼前的仪表盘闪烁着幽暗的微光。

有红灯嘟嘟地闪烁,那油料告急,

云铎张开了眼,他对自己说:再试一次,再试一次。也许我就降下去了。也许我就降下去了。

漆黑的海面,孤零零的航母,闪烁着幽暗的光点儿。

视野很不好,海上风浪很大,巨大船舶上的跑道飘飘忽忽。

对准……

对准跑道……

耳机里有人大喊:“姿态不好。太高了!”

旋即,小小的驾驶舱里一片电子警报声。

来不及了!

是谁在惊呼?哪儿来的火?

一团橘红色的火焰里,一个女孩子扭曲的身影,她光可鉴人的长发分明卷起了火舌。

她惊恐地朝他伸出手,漆黑的海水,巨大的风浪,终于卷走了她……

啊!

高空坠落的风呼呼地从耳边刮过。

云铎猛然坐了起来,他大口大口的喘息。

隆隆的雷声,划过天际,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窗边儿,分明坐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背后是玻璃窗,天阴沉沉的,只有一点儿电脑的蓝光从她背后照进来,模模糊糊的轮廓。

云铎眨了眨眼:“甄……”

那个女人转过身来:“你醒了?做噩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