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纪之海(159)
她冷声问：“周姐姐，有护服在下面吗？”
周淑云的声音不自觉地颤颤巍巍：“在楼上……”
甄蓁点了点头：“我上去拿。”
林菀喝住她：“你要干嘛？”
甄蓁回头看着她：“您放心，我上去看看，就回来……”
林菀目光灼灼地瞪着甄蓁：“看什么？有什么可看的？看了之后你还真敢下手点炉子吗？”
甄蓁顿了一顿，举目望天，长叹一声：“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嬢嬢，你不是教了我十二年了么？好的工程师，都有PLAN B。”
林菀扶着墙，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甄蓁看着林菀，摇了摇头：“您好好休息休息吧。我自己上去就行。”说着她扫了林秋水一眼，看了看林菀。
林菀会意，坐了回去。
是，别看这小狐狸精坐在那里瑟瑟发抖，可这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危机时刻还真得提防她三分。
甄蓁终于没有自己一个人上去，周淑云哆里哆嗦地跟在了她的身后。她主动要求的，因为实在不想跟林菀、林秋水一起呆在气氛诡异的一层。
甄组长自带气场，最擅长调解负压，跟她一起，心里莫名踏实。
负压在三层，甄蓁打着战术手电走在前面开路。这个感觉有点古怪，大概一个小时前，她还被当做个宝贝护在中间呢。时移世易，这就得打前站了。
哎……真是……最疼她的人出去办事了么……
《盗墓笔记》里小哥不在，吴邪也牛逼得一塌糊涂的。可见人啊，都有成长的空间，能跨过去的坎儿都是成长的阶梯，当然跨不过去的就只能当做天谴报应了……
甄蓁挑着嘴角笑了笑，她觉得自己不应该遭报应，自己这辈子也没做过什么坏事情，也没瞎发过誓。
想到这儿，她突然又笑不出来了，她恍惚记得：很久以前，她曾经在这儿发过一个誓……如果把工厂下的那条水道告诉云铎就被鱼枪插死在海底……
想到这儿，甄蓁莫名打了个寒颤。
周淑云问她：“怎么了？”
甄蓁摇头：“没事。”
楼梯还算完好，脚踏的质感告诉她，房屋结构也还完整。高处的窗子完全破损了，甄蓁觉得这座父母辈儿的工厂坚实程度大大出乎她的意料。这栋建筑显然充满了计划经济时期国企的一丝不苟和不考虑成本的追求坚固。偶尔有破损的窗子被风吹得“咣咣”直响。碎裂的玻璃和瓷砖堆积在楼梯上，阴风冷雨吹进来，风在幽深的楼道里穿过，发出“呜呜”的恐怖回响，坏掉的应急灯半明半灭，滋滋地冒着蓝色的火花儿，这环境是十分渗人！
黑洞一样的建筑回廊里，只有战术手电发出的雪白光芒照亮前路，仿佛茫茫人世，神谕指引。
甄蓁回过头，周淑云紧紧地跟着她，也许是因为精神紧张的缘故，她整个人看着比刚才精神了很多。甄蓁心里啧啧：你说这周淑云，跟着她就是个工程技术人员的精英相儿，怎么跟着林秋水混就一副太后娘娘身边儿槿汐姑姑的八卦嘴脸？可见宫斗要不得，内耗很毁人啊。
就这么寻思着，她们一前一后地到了负压洁净室的门口。
三层的备用电力系统简直是良心品质，甄蓁已经隐约看到了顶楼一处小规模塌方，砖石泥土壅塞在建筑的一边，看着就跟个坍塌古墓似的。
而负压洁净室依旧在正常运转着，它稳定地伫立在那里，嗡嗡作响，散发隐隐的蓝光。
这玩意儿平常在完美的LED室内光下看着挺高科技的，一旦围绕它的建筑光源沦陷，它作为毒害物品的保存仓，瞅着是跟里面关着个ET似的，是有点儿吓人。
甄蓁凭着记忆摸了过去，在一圈不锈钢的膝凳后面的窄柜里，甄蓁找到了防护服，她摸了两身出来，随手扔给了周淑云一套。
周淑云愣了一下儿：“咱还真要进去啊？”
甄蓁已经开始穿装备了：“你可以不去。”
周淑云叹了口气，摸着黑自己把护服也套上了。
无论工程如何粗糙，林菀监造的负压还真是质量杠杠的。打开负压的大门，风淋室闪着幽幽的光。在这么残破的建筑里，这个亮着LED光的不锈钢通路看起来十分违和，好像通过它可以轻易地走向异世界。异世界？不是幽冥吧？
甄蓁咽了口口水，她跟自己说：别吓唬自己。别胡思乱想。
甄蓁用力打开了风淋室的大门，互锁开启，互锁关闭，带着压力的风从各个角度向着她直吹了下来。甄蓁闭上了眼，风，又是风，跟外面的台风一点儿不一样，这是鼓风机吹出来的人造风。甄蓁翘了翘嘴角，她对这种风很熟悉，这一瞬间甚至觉得它暖暖的，从四面八方吹来，有点儿像浴霸。
浴霸？烧烤？焚尸炉？
甄蓁稍微哆嗦了一下儿。
果然，风淋持续了45秒，“咔嚓”一声，负压的内锁打开，甄蓁推门而入。
林菀做事非常谨慎，负压洁净室里的一切照明都没有开，大概是为了节省电力。
甄蓁扭亮了随身带着的战术手电：负压洁净室已经和她走的时候不太一样了，但是也没离大格儿，这样的洁净室他们干了太多了，格局大同小异。
甄蓁熟门熟路地走到了巨大的“焚尸炉”面前，观察了一下儿，蓝盈盈的屏幕，待机状态闪烁。这个大杀器现在表现正常。
身后传来“咔嚓”一声响，甄蓁回过头，是周淑云走了进来。
她的装备比她讲究，戴着隔离面屏，身后还背着氧气。显然是担心这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甄蓁耸耸肩：“电力还在，所以一切都在照样工作着。你不用吓成这样吧？”
周淑云冷哼了一声：“我跟你不一样，我可是有儿子的人。”
甄蓁招招手：“你过来，帮我打着点儿手电。”
周淑云摇摇晃晃地凑了过来，强光手电下，这台机器安静地矗立在那里，闪着不吉祥的墨绿色光芒。
甄蓁对着它研究了一番，良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周淑云说：“跟你说没戏了，你还不死心。遥控模板根本就没有。”
甄蓁扭过头：“没有什么意思？就没装么？在哪儿啊？咱们装个试试看，死马当活马治。万一来得及呢！”
周淑云摇头：“不可能！模块不在岛上。根本就没来！小林说没有用，空运过来的话太沉了，不合适！李少爷干脆把这个箱子从飞机上拉下来，改装红酒了。”
甄蓁闻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双手抱膝缓了好一会儿，终于长叹一声：“法治国家真好！这要是法律不管我早打死他们俩好几回了。”
周淑云举着手电查了查洁净室里的仪表：“聊以□□，数据还好。”
甄蓁坐在地上揉了揉屁股：“这高架地板怎么铺的？这么硌得慌？”
周淑云的手电扫了过去。
甄蓁接过手电仔细端详了一下儿，隐约觉得这个地方有点儿眼熟，她走到洁净室角落，摸出来工具箱，拿出长柄改锥轻轻一撬，高架地板应手而开。
怎么这么好撬？这工程质量豆腐渣啊。
甄蓁狐疑地又撬了一下儿旁边儿的地板，稳如泰山！
甄蓁皱了皱眉，往地板下看：嗯，怪不得不平呢！下面是那一口通向大海的深井！什么？这口深井还没封死吗？甄蓁伸手拉了一把井盖，钢筋铁板，好像轴承做过润滑一样，一拉就开！
甄蓁伸头往井中望去：一股阴森森的冰冷水气扑面而来！仿佛黄泉之路。
甄蓁略微瑟缩，手电光下，下面黑黢黢，阴森森地。看得出来，因为台风暴雨的关系，水位上涨了好多，滟滟的黑色海水，液体黑洞一样吸收着室内的热气，愈发显得阴冷可怖。
这条水路好像通向无间地狱一样，漾着夺人心魄的黑。
甄蓁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抱怨出声：“真够操蛋的！这还不封上！懒成什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