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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纪之海(125)

作者: 马蹄声凌乱 阅读记录

曹琛一抹头发,下巴都要跟颈椎程九十度角儿了:“那当然。咱是谁啊。认识我,你偷着乐去吧。”

甄蓁一样样翻看着行李,突然笑了:“不少,还多了呢。”

云铎说:“不少就算了,怎么还多了呢?”

甄蓁笑笑地抬起头,从箱子里拿出来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递给云铎:“这恐怕不是给我的。”

云铎接过来看了看:“一块表而已,不是你的么?”

甄蓁笑而不语,看着曹琛。

曹琛接过来手表掂了掂:“少爷,卡地亚了解一下儿。虽然是个入门级别的,三四万跑不了。你老丈母娘巴结你呢。”

云铎冷笑,把表扔回给甄蓁:“给她退回去!我有制式的,用不上。”

甄蓁愣了愣,苦笑一声,把表放在了一边儿。

曹琛推了云铎一把:“长者赐不可辞。丈母娘给的哪能退回去呢?怎么着?这还一辈子不见面儿了是吗?老太太这是知道抓错了你,给你赔不是呢,差不多得了啊。别让妹子为难。”

云铎也就最后一句话听进去了,回头撇了撇嘴:“甄蓁,那……别退了……你自己留着玩儿……也行……”

曹琛就笑了:“死鸭子嘴硬。”

其余几个箱子开了,各有一些惊喜。甄蓁这次带来永无岛的衣服用具不多,一个她来时的拉杆箱也就装满了。再开那个箱子,还是那些东西,只不过衣服鞋子都被保养过,熨得整整齐齐地码在那里。

另外一个箱子小,里面并排放着甄蓁的手机、PAD、笔记本、KINDLE,各种充电器和她离开北京的时候没看完的几本枕边书。甄蓁摸着这些东西,抿了抿嘴,没说什么。

再打开的箱子就有点儿夸张了,里面是甄蓁放在北京家里的应季衣裳,漂亮鞋子,虽然还没立秋,但是已经有几件长袖体贴地放在最底下了。甄蓁看了看,并没有冬装在内,想来是林菀十拿九稳,不到天冷她肯定会回去。甄蓁摇了摇头,继续开别的箱子。剩下的就是贴身衣物,甄蓁用惯了的东西,家里的保养品,不一而足。压箱底的纸盒沉甸甸的,甄蓁打开看了看,竟然是林菀买给她的那套没开封的御木本。还有几件名贵的新衣,皆是桃红姹紫的喜庆颜色,看来是林菀知她好事成谐,特地给她送来装点门面的。嗯,林董要是想笼络谁,手腕一贯高。

看着这摊了满满一床的馈赠,甄蓁眼圈儿还是有点儿泛潮,平心而论,这些年来,林菀待她颇多不薄。

曹琛开的箱子就比较庸俗了,无外乎人参、燕窝、雪蛤和阿胶,都是补身的食药。还有一纸箱新鲜水果,一纸箱各色的零食点心。一盒子赤红的草莓有小孩儿拳头那么大,干净整齐地摆在那儿,看着就色香诱人,这些都是甄蓁平常爱吃的。恨与不恨,她也和她过了那么多年,这些细节,她晓得她。

甄蓁愣愣地看着眼前,一时竟然呆住了。

云铎看着一桌一炕的好吃的好用的,端着油条,颇有几分形秽,他讷讷:“要不然这热过的油条就算了吧……”

甄蓁笑着把油条接了过来,她突然想起一事,跟这两个人有商有量:“云铎哥,这些东西你看哪样好,分些给岛上的爷爷奶奶,咱们也不好白吃爷爷奶奶那么多蒸饼儿豆包啊。”

云铎骇笑:“只怕他们不肯收。”

甄蓁又扭过头看曹琛:“曹琛哥,要不然,你选些水果点心,替我去供一供我姐姐。这她妈妈的一番心意,她必然喜欢。”

这话说得……曹琛不得不点点头:“行啊,好您嘞。”

那天,他们三个并排地跪在了甄蓉的相前,各自祈祷,各有一番不可明言的心事。唯海风阵阵,吹得甄蓉庙前的黄旗猎猎做响。

甄蓁虔诚地磕了个头:“姐姐啊,你一定要保佑孃孃,保佑永无岛,可千万千万不能再刮台风了……”

云铎和曹琛各自听得一凛,也跟着磕头附和:“就是就是,千万不能再刮台风了。”

礼毕抬头,看着汉白玉的甄蓉依旧是十八少女的娇憨情态,云铎搔了搔脑袋,扭过头:“同志们,咱们磕了半天,也没问明白这事儿归蓉蓉管吗?”

甄蓁一时语塞。

曹琛理直气壮:“最多不灵!磕个头你又少不了一块!哎,这草莓不错,提醒我下午拿回来咱自己吃啊。”

云铎几乎不能接受:“这哪行?”

曹琛说:“切,不懂了吧你?上供人吃,心到神知。要不然这么多供品你以为哪里去了?蓉蓉自己又不吃,没人打扫她眼前早臭了!”

甄蓁捂着嘴嘻嘻地笑:“云铎哥你这也不知道啊。”

云铎抱起甄蓁:“我就知道你们俩都是馋猫!让蓉蓉笑话!走!回家!”

曹琛临走从甄蓉供桌上拿了俩六个核桃要回去给甄蓁补脑:“哎,等得我等等我!不是我说,人家蓉蓉哪有你说的那么小气?”

林菀的卧室里,周淑云和刘工回来复命。

周淑云的手比划着自己的脑门子,不胜唏嘘:“这么大的口子,蜈蚣一样弯弯曲曲的,我亲眼看见的没有错,脑震荡跑不掉的。也不能走路,人也迷糊,倒是安静,不闹,可是痴痴呆呆的,问十句答不上来四五句。小孩儿似的,逼急了就哭。”

林菀歪在床上啐她:“放屁。李律师亲眼看见的,除了不能走。不是脑子清楚着吗?”

李律师也有顾虑:“林董,甄工她条理倒是有,就是逻辑……哎,总觉得哪儿不对啊,您想,房也不要,车也不要,钱也不要,我当时就觉得她脑子……咳咳……”

刘工跟着点头:“几天没见,吓了我一跳啊,人也瘦,咳嗽,走也不会了,挪动地方儿的话就指着那个飞行员抱。根本不能自理。我亲眼看见的。不撒谎。哎,太惨了。肯定是脑子摔坏了。”

林菀气得拍床:“你们一个两个都是死人啊?去了那么多人是看戏的?那就更应该接回来啊!这什么年头儿?就是天仙娶回家,过两年还腻味呢,这痴痴傻傻的,在人家家能不受气吗?你们糊涂啊!我打坏了她,我养着她我认了!跟着我好歹有一口饱饭吃。这要是流落在外面……婆家能给什么好脸色?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没过门儿的儿媳妇儿呢?这不得活活虐待致死啊?哎哟……别让他们倒手卖了吧!那后半辈子不就剩下躺土炕上给人生孩子了吗?你们傻呀?!快!快点儿去给我把人接回来!抢也抢回来!马上!”

周淑云嗫嚅:“可是……可是我看云铎对组长还挺好的。组长就跟长在他身上一样,自己不下来。碰到人就小猫似地往云先生怀里扎。云先生走哪儿都抱着她。他要是离开她干点儿别的,她眼睛就跟着他转,可怜见儿的,这两个人真是一会儿都分不开。林董你想,他要是磋磨她,她不会这样的。而且听说,这次组长受了伤,烧了两天一夜,特别危险,都是那个飞行员不错眼珠的伺候着,要不然,组长可能就没了……”

林菀略微怔了怔,咬一咬牙:“他能有这么好心?我总不信!”

刘工点了头:“云先生人很细心的,我看了,组长的药,他分门别类的放着,几个小时吃一次,颜色都标在那里。虽然小伙子是没给我们好脸色吧,但是对着甄工,这轻声细语,和颜悦色的,唯恐她不舒服发脾气。哎,虽然父母对子女,也不过如此了吧。我看他不会卖了她的。您放心。”

周淑云趁热打铁:“如今咱们甄工一文不名,没房没钱一身病,憔悴得小模样也没什么了,依我看,要是这样儿云先生还这么精心对她,那八成就是真爱了。有道是易得无价宝,难寻有情郎。林董,要么就先把组长放在他那儿,等养好了再接回来么。反正咱们现在忙成这样儿,也没法好好照顾组长不是么?”

林菀支着头,一言不发地歪在那里,好一会儿,吐出一句话来:“我养了十二年的白菜,难道就这么便宜他姓云的端回家了?人他领走了,谁给我养老送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