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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纪之海(106)

作者: 马蹄声凌乱 阅读记录

在医院实习过三个月的曹琛不算外行:妹子需要补液,需要止疼,需要消炎药!

可是这个让他们仨烧包儿过成度假别墅似的小楼,用不上的小资情调一大堆,能救命的医疗用品一样都没有!

给云铎的棉签儿是曹琛化妆用的。

镊子,是曹老师修眉的。

小小一瓶医用酒精,是曹琛提防着他盛世美颜长颗痘痘消毒用的。

除了这些,什么都没有!

连特么纱布都没有!

曹琛运了运气,穿上塑料雨衣,想冒险出去求个救。结果开门儿就让狂风给拍回来了,一百八十多公分的大小伙子根本出不去。反而有一天一地的雨水倒灌进屋,风大得门都关不上了。

云铎冲过来帮着曹琛一起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把门顶上,两个人倚着门大口大口地喘气。

云铎的声音凉凉地透着绝望:“没有用。我们离开永无县的时候3号风球就已经挂起来了,现在恐怕5号了。根本出不去。曹琛……我们被困住了……”

曹琛眨眨眼:“我去……比演戏都刺激……”

云铎果断撕了纯棉床单,指挥着曹琛用大锅把床煮透!他要剪开给甄蓁包扎还在渗血的伤口。

曹琛大丫头烧水的时候,嘴贱得企图苦中做个乐:“烧水,哎,这要是电影里,就必须是妹子在生孩子。”

云铎扫了他一眼,脸色很难看。

曹琛一脸无辜:“你们俩早晚会有孩子的啊?害臊什么。哎,会认我做义父吧?”

云铎闷头继续撕着床单,一言不发。

曹琛讪讪地垂头:“算我没说……”

云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孩子?谁家的孩子,也不能被打成这样!”

曹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么说,你要追究了?”

云铎扭过头,脑筋崩起:“这是刑事犯罪!得判刑!我要去告她!”

曹琛苦笑:“跟你打赌,立案都费劲……”

云铎还要说什么,屋子里灯光明灭挣扎了两下儿,随即一片黑暗。

停电了。

到处都黑黢黢的,只有液化气罐的蓝色火苗儿温柔地舔舐着锅底。

仿佛是这世道,唯一的救赎了。

黑暗,让屋子变得安静。

风声雨声,历历可闻。

突然,甄蓁的卧室传出一声暗哑的啜泣,曹琛推了云铎一把:“我要是你,就先把妹子的伤顾好。”

云铎冲进甄蓁房间的时候,看见妹子正泪流满面地跪在床上摸,她赤身裸体,长发散乱,被子乱七八糟地缠在身上,整个人颤颤巍巍地仿佛一触即倒,声音简直可怜得不像话:“哥……哥……你在哪儿啊……你在哪儿……”

云铎只好连人带被地把她抱起来,轻轻地摇:“嘘,嘘,不怕,不怕,我在,我在呢。”

甄蓁的视力没有云铎好,陡然停电,就跟瞎了一样。她又惊又怕,仰起头,小动物似地嗅着云铎的味道,抽了好几下鼻子,才认对了人似地,一头扎到云铎怀里轻轻抽泣了起来,甄蓁死死地揪住云铎的衣服,翻来覆去地求他:“哥哥……哥哥……我害怕……你别走……”

抱着这样的妹子,云铎才知道:原来“心疼”这个词儿是写实的。

那是一种物理的疼痛,真实存在,不可忽视……

它不可医治,不可抑制,缠绵悱恻,痛入骨髓。

☆、天崩地裂

可怜从来不管家务事儿的曹琛老师,那天是磕了六七次脑袋,转了三四个磨儿,才在云铎屋里摸出来那把库存的战术手电。怹老人家举着手电又转了七八个圈儿,才看见甄蓁上回翻出来的库存蜡烛。

曹琛老师什么人啊?拍戏保姆车,出门有助理的,这些年十指不沾阳春水,除了前两天送快递没干过体力活儿。这回是受了大委屈了。

曹琛拿着蜡烛嘟嘟囔囔:“卧槽,我去,不就是刮个台风么?比拍《盗墓笔记》还刺激!”

要搁平常,云铎已经开始笑话他了,可是今天屋子里静悄悄的。

曹琛皱了皱眉,走进了甄蓁的房间,他去给他们点上蜡烛,外面的雨声大的吓人,总不能让云铎和甄蓁沉在黑暗里吧?甄蓁会吓坏的,妹子从来胆子小。

甄蓁的屋里里好安静,安静得跟没人似的。

曹琛走到门口儿,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手电光扫过去:他看见云铎抱着甄蓁,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

曹琛毛骨悚然,他试探着叫了一声:“云铎?”

云铎慢慢地回过了头。

兄弟一定是哭过了,眼圈儿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眼睛里透着浓重地绝望。

曹琛差点儿把手里的东西扔了,他脸都白了,哆里哆嗦地问:“甄蓁?妹子!她……”

云铎吸了吸鼻子,无助地摇头:“不是……”

这个时候,他怀里的甄蓁微微动了动,云铎垂下头,亲了亲甄蓁的嘴,抚着她的额头,小声安慰:“没事的,没事的,你就是皮外伤加脱力了。睡一觉就好了。嘘,嘘,好好睡吧,我陪着你呢……”他的声音温柔又稳定,丝毫听不出哭过的样子,让人听着就像真的。

曹琛放下了手电,想要把蜡烛点起来,他随便挑了一只,想要点火。

云铎突然叫了一声:“哥!”

曹琛莫名所以地看着云铎。

云铎顿了顿:“点只红的吧。”

曹琛看了看手里的白蜡烛,叹了口气,放下了,他是个极聪明的人,点好了红色蜡烛,用嘴型问云铎:“怎么样了?”

云铎抬起头,用口型对曹琛说:“她害怕……”

烛光摇曳,曹琛看得出,不止甄蓁怕,云铎也是怕极了。

曹琛叹了口气,回到厨房,煮了一点儿白米粥,他觉得妹子折腾了那么久了,恐怕得吃点儿东西才有力气对付一身的伤。嗯,云铎也应该吃一点儿,他整个晚宴都没吃什么。

云铎买的米很好,甄蓁前些日子邮购来的森林土锅也不错,蓝色的火苗儿舔着锅底,白粥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儿,很快,上面儿黏黏稠稠地结了一层油油的皮儿。

曹琛把粥盛了出来:金色哑光勺子,精致骨瓷小碗,乌黑漆器盘子,雪白可爱的粥。

曹琛苦笑一声,想起来云叔叔以前说:金银玉石,饥不可食,寒不能衣。

老人之言,诚不欺我。这么漂亮的餐具,现在要是能换一瓶消炎药就好了,哪怕止疼的,也行啊……

晃了晃脑袋,他把热乎乎的吃的端到了屋子里。

云铎依旧抱着甄蓁坐在那儿,姿势都没有什么变化。甄蓁已经迷糊了,她开始发热,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完全不知道身边出了什么事的样子。甄蓁有点儿怕光,眼睛都不怎么要睁开,只是把头扎到云铎的怀里,下意识地拽着他的衣襟,那么拼命地拽着,害怕被丢掉的小孩子一样可怜兮兮。

云铎不愿意让甄蓁长久地把头埋到自己怀里,他总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脸。

曹琛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试图喂甄蓁喝一口粥,希望给她一点儿对抗伤痛的力气。

但是甄蓁根本不张嘴,云铎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接过粥勺儿,连哄带喂,压着甄蓁的舌头强迫她吃下去了一些,可是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儿,就让甄蓁喷着都吐了出来。

曹琛手忙脚乱地收拾甄蓁吐脏的床。

看着甄蓁的呕吐物,云铎的瞳孔陡然都收缩了起来。

他不死心地又要试着喂甄蓁喝一点儿牛奶,依旧喂不进去,甄蓁轻轻地摇着头躲,下意识地避开盛满了牛奶的勺子。

曹琛在一边儿看着,劝:“她不喝就算了。你别……哎……呛到她……”

不过云铎对让甄蓁进食这件事儿,认真到了偏执!两个人僵持良久,最后他自己含进嘴里一些牛奶,低头哺喂给了甄蓁,强逼着妹子咽了下去。然后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

果然,牛奶喝进去不过几分钟,就让妹子喷射状吐了出来。甄蓁这下子是真呛到了,不停地咳,一边吐一边咳。云铎愣了好几秒,才手忙脚乱地帮她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