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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纪之海(103)

作者: 马蹄声凌乱 阅读记录

林菀一愣。

甄蓁仰头,期期艾艾地看着林菀:“咱们不一样啊。咱们业内积攒起来这点儿名声多不容易啊。一下子招牌砸了,哪儿的甲方还敢跟咱们合作?您就是不考虑别的,也得想想您的投资净值啊。”

林菀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洛昭阳的对赌协议?我要是输了,投资一样不在手里……”

甄蓁膝行两步,跪在林菀跟前,声音抖抖地:“嬢嬢,不在就不在,输了就输了。一则是洛昭阳心不狠,说两句好听的,咱们未必一败涂地。退一万步说,她就是把您扫地出门了,还有我呢!我好好上班,我养着您后半辈子啊。”

林菀呆了呆:“你……养我?”

甄蓁擦了擦带血的手,拉住了林菀衣摆,十足哀肯:“嬢嬢,了不起我把北京的大房子卖了,换个小的。到时候我把您和我父母接到一起住。人多更热闹,我一定好好孝顺您。我有手有脚,换个地方照样挣钱啊。再说,云铎哥也不会不管的啊。他一定会帮我的。嬢嬢,您听我一句劝,李家的事儿不能答应。今年台风来得又早又凶。辐照厂万里有一,我们谁都担不起责任,这岛上还有那么多爷爷奶奶,真的有个好歹,我们不得让人家指着脊梁骨骂断子绝……”说到这儿,甄蓁陡然住口,她猛地抬起头,惊骇地看着林菀。

果然,林菀已经气得脸色铁青,额头的青筋都冒了出来,她的声音凄厉,摇晃着甄蓁的肩膀:“你说我断子绝孙是不是?”

甄蓁惶然摇头,眼泪都晃掉下来:“不,不是!”

下一秒,被捋成双股铁丝的衣架儿劈头盖脸地抽了下来,林菀的声音里满是怨毒:“你敢说我断子绝孙?你敢说我断子绝孙?”

甄蓁瑟缩着一点儿一点儿往后爬:“不,不是这样的。”

看着状若疯妇的林菀,甄蓁已经吓破了胆,再不反抗,只是小心翼翼地护着要害,艰难地四处躲闪。

林菀根本不听甄蓁解释,她怨鬼一样一路追着甄蓁打,越打越狠:“不是?谁的不是?你们明明一个个都不是人!表面上嘻嘻哈哈称我赞我,背后哪一个没矫情过我的坏话!说我是白虎星!说我克夫克子!说我刻薄,活该断子绝孙!我都知道!是你?是你妈?还是你奶奶?”

甄蓁被打得在地上直滚,她猛烈摇头:“嬢嬢,你饶了我吧。不是,不是这样的,没有人这么说!妈和奶奶都没有!您冤枉她们……”甄蓁从未见过林菀如此失态,连打带吓,神志都有点儿迷糊了。

林菀带着哭腔,泄愤似地用脚踹甄蓁的身子:“胡扯!放屁!她们冤?我才冤!辛辛苦苦生了一个葬送到大海里!辛辛苦苦养大了一个是白眼儿狼!为什么?对!都是那个姓云的小子不好!看我不……”

甄蓁急了,翻身抓住林菀的手,哀求道:“嬢嬢……不要……和他没有关系!您积些德吧!不可以害人!”

林菀一下子甩开了甄蓁的手:“住嘴!”她抬脚踹在了甄蓁的胸口上。

甄蓁的腿早就跪麻了,身上也是皮开肉绽的早没了力气,猛不丁挨了这一窝心脚,陡然失去平衡,她”啊”地一声往后倒去,头狠狠地磕上了桌子角儿。

随即,甄蓁就不动了。

林菀愣了愣,甄蓁挨打从来都不出声儿的,这小孩儿虽然不如蓉蓉聪明,但是确实有点儿倔强,平常无论怎么打,她都不出声的,哭也不出声!

林菀轻轻地踢了甄蓁一下儿:“你,别装了!”

甄蓁没有动。

林菀慢慢地低下头仔细看,猛地,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甄蓁倒卧的地方,分明有鲜血浸润开来。她漆黑的长发太过浓密,外面看不到伤口。然而,那赤红色的一滩液体却肉眼可见地在地板上越散越大。甄蓁脸色惨白地倒在那儿,一动不动,好像连呼吸都停了。

林菀“啊”地一声惨叫,开门跑了出去。

☆、请你不要离开我

林菀今天料理甄蓁的时候,就想到也许两个人要吵嘴。她最爱面子不过,所以早早地把手下人都打回酒店了,唯恐员工听了窗根儿嚼她家舌头,只留下一个司机在楼外面等她。林菀跟甄蓁闹了这么久,酒店里的工作人员也下班儿的七七八八了,毕竟县城酒店不像一线城市那么管理严格,忙活一天,该走不该走的也都溜了,就连那个司机,也让宾馆好心眼儿的后厨大姐叫去吃个宵夜。

司机想得简单:叫他的话林总会给他电话的。

这一下子出了事儿,林菀的腿都软了。她毕竟六十多岁了,大半天又喊又叫,连打带骂,就算甄蓁不摔倒,她也闹不动多长时间了。这次从房间里连滚带爬地出来,林菀下楼都费劲。慌乱之中,手机更不知道去了哪里?

真是举目望去,四顾无人!

林菀急的心脏病都要犯了,嗓子里跟塞了一团棉花一样,喊都喊不出来!

等林菀那边儿哆里哆嗦地叫来人帮忙,到了化妆间门口才发现房门碰锁上了。一伙儿人疾吃忙慌,七手八脚地找钥匙,林菀身上摸不到,想想好像是落在屋里了!司机连踢再踹打不开门,宾馆值班儿的又把大堂经理从家里被窝薅出来送钥匙。

总之等他们冲进屋里,已经是将近一个钟头之后的事情了。

一进屋,大伙儿都傻了----屋里哪有人啊?

原本甄蓁倒卧的地方儿,只有一滩赤红发黑的血迹,深深印在了地板上,佐证了林菀不是半夜发疯。可人呢?

见鬼了不成?

一阵冷风吹来,大伙儿齐齐打了个寒颤。

林菀抬起头,只见玻璃窗洞开!

她吓得心都不跳了,一下子冲到了窗边儿往下看:防火梯掉下去一截儿,剩下大半还“呼哧呼哧”地悬在窗户外面儿。

淅淅沥沥的夜雨和大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轮明月从乌云里伸出脸来,淡淡地瞧着地上的痴妄众生。

月光映在地上,泛着惨白色泽。

街上凄冷孤寂,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林菀身子一晃,差点儿晕了过去。屋子里的人谁都不敢吱声儿,傻乎乎地看着林菀一动都不动。

唯淡蓝色的窗帘被夜风吹得“扑啦啦”飞舞飘荡,好像人鱼公主最后舞会时的流丽裙摆……

知道出事儿了,急忙忙从宾馆赶过来的周淑云一进门就搂住了林菀,摸了摸林董这一脑门子的冷汗。她回过头嚷嚷:“你们傻愣着干嘛?还不送林董去医院?剩下的去找人啊!!!”

这帮人平常也是让林菀这号强人给管得缺乏主观能动性,经周淑云这一嗓子吆喝,方明白过来,开始纷纷忙乱。

永无县人民医院的单间病房里,周淑云轻轻地给林菀捶着背:“林总,林总,没事儿,没事儿了。您就是血压高。急的。大夫说没关系了。观察一天就能走。您可别着急,千万别着急。身体最要紧。”

林菀无力地拽住了周淑云的手:“甄蓁呢……”

周淑云沉了沉,摇了摇脑袋:“还没找着……不过你放心,组长年轻身体好,不碍事儿的。那滩血我看了,流的不多。她啊,就是大风大雨的和您呕着气,指不定上哪儿去猫一宿,明天自己就出来了。您好好睡您的。咱这一公司的人都在找她呢。没有闲着的。”

林菀忽然想起来,眼直勾勾地:“岛上?岛上找了吗?”

周淑云皱眉摇了摇头:“我打发两个人分别打电话问曹琛和云铎了,都说没看见人。看意思不是串供,组长真没回去。再说摆渡早停了。没有船,她怎么过海?游过去吗?这就要刮台风了。她不傻。”

林菀哀哀地叹了一声,倒在了枕头上。

周淑云从背后看着,林董肩头耸动,分明是把枕头面儿都要哭湿了。是个要强了一辈子的女人啊。哎,您早干嘛去了?

不过周淑云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人家家务事,她只好跟着叹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