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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神录(291)+番外

作者: 柏夏 阅读记录

狄姜没有理会问药的絮叨,喝了一口茶后,冷冷地看着书香,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跟太霄一样了?”

“我从来不像帝君。”书香摇了摇头,说:“如果一定要说我们之间有共同点,那就是我们都为您考虑。我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您。”

“所以,你就单方面为我做决定,与武瑞安断了联系?”

“如果您真的有那么在乎王爷,我又怎能替您作决定?您将凡身留在人间,自以为对得起王爷,也骗得了自己。可是,那真的行得通吗?这是你怜悯世人的方式,可或许王爷并不需要呢?”

狄姜一声冷笑:“武瑞安需不需要不是你说了算,如果没有你多事,武瑞安不会这样痛苦。”

“痛苦之所以是痛苦,是因为记得。如果您觉得我的做法有错,您大可抹去王爷近半年的记忆,甚至可以抹去这太平府中所有人的记忆。到那时,武王爷还会是从前那个武王爷。”

“你……”狄姜一时语塞。

书香眸子坚毅,语调铿锵,掷地有声。丝毫也不像在开玩笑。

问药在一旁,听着他们火药味十足的对话,生怕掌柜的又给他一巴掌或者踹上一脚……但庆幸的是,狄姜没有那样做。

她沉默了。

书香说的不错,痛苦之所以是痛苦,是因为记得。

但就算抹去了他的记忆,他又真的会开心?他会同意自己这样做么?

他不会的。

而如果自己强行为之,那么武瑞安这一生,也太悲哀了。

这次近八个月的分离,由书香造成的一个误会开始,却揭露了二人长久以来不可磨灭的根本矛盾——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武瑞安心心念念的人,根本不是真实的自己。

真正的狄姜,是一个没心没肺没有心肝没有感情的人。

佛不渡人只度己,而她根本连自己都还没有走出去,又如何去度人?

她只是一个把金身藏在地底,甚至不敢用真身面对世人的菩萨。

她逃避,她窝囊,她充满了悔恨和不甘……

“一个十夜已经让您痛苦了这么多年,您不能再陷进去了。他们,都是没有轮回的人啊……”

书香说完,狄姜彻底瘫坐在竹椅上。

他们二人的对话,问药听得似懂非懂,只一个细节,让她内心突然一紧。

十……夜?

是那本书上,曾记载过的饿鬼道的鬼王,鬼母梵天最强大的鬼子?

问药将话听在耳里,记在心里,也终于能够理解,为什么那天在明镜塔里,狄姜会烧掉那本古籍。

原来那里面记载的,是狄姜的故人。

……

……

第二日一早,一个疯疯癫癫,穿着古怪的和尚敲响了京兆尹衙门前的鸣冤鼓,声称自己知道武王杀害太子一案的真相。

辰曌亲自接见了那个和尚,并且从他的面相和打扮得知,他就是曾经在太极殿前,与钟旭斗法的东瀛国师释禅的大弟子,惠藤。

“太子殿下寿元早枯,根本活不过二十,是公孙大人请了师傅为其借命。”

“为了控制先太子殿下,师傅每次做法替他借命的时间都不超过半年。师傅死后,太子殿下一早知到自己大限将至,所以有意嫁祸陷害武王爷,至于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贫僧不知。”

惠藤的话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辰曌更是疑惑:“就算煜儿活不过半年,但他为什么连妻儿都要一并杀害?”

“因为……”惠藤冷汗淋漓,看得出他其实不想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有人在背后拿刀逼着他,让他不得不和盘托出。

惠藤皱着眉头,浑身颤抖,几次张口,却又闭上了嘴。似是极力的不愿意开口。但最后,他仍是咬牙说道:“因为太子殿下没有生育能力,武佑是刘令月和侍卫生的孩子,目的,只是为了武煜能顺利登上太子之位。”

“什么!”辰皇震怒,拂落了身前的茶杯:“你……你信口雌黄!”

惠藤吓得鼻涕眼泪淌了满脸,想要喊冤,却一个字都喊不出来。

其实他真的很冤。

释禅死后,他跟随东瀛侍臣回到东瀛,继承了大阴阳师的位子。

本以为从此以后,等待他的是高床软枕,手握重权,可谁知好日子还不过几个月,今日早晨起床一睁开眼,自己就已身在太平府,自己的手还不受控制的击响了鸣冤鼓。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不可思议!

这一桩关于太子的陈年秘闻被他抖了出来,为了皇室名誉,辰曌不可能让惠藤活下去。

“你妄议皇嗣,居心叵测,来人!将他拖出午门,斩!”

当天,惠藤便被辰曌腰斩,将尸体挂上了城楼。

辰曌下诏书宣告世人,释禅居心叵测,屡次暗害皇族,其大弟子惠藤为引起皇室内乱,杀害武煜,嫁祸武瑞安,实在难以饶恕,即日起将发兵征战东瀛。

战争最终并没有打响,东瀛主动赔款数万万银两,才换来两国修好的国书。

武瑞安平反后,重新获封武王,并得到云梦泽以南数千里封地及十座城池。

整整半年的牢狱之灾,数百日的不眠不休,他看清了身边所有人。

看淡了爱人。

看轻了亲人。

没有了朋友。

从此以后,他不会再手软。

那些曾经在他最落魄时落井下石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九章 大婚

武王府新建成的那日,狄姜携了问药前去祝贺。

狄姜的突然出现,让满朝官员皆是一愣。武瑞安为她茶饭不思的那两个月,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如果说她贪慕权贵,那怎么解释她在他最风光的时候离开。如果说她没有别的用心,又为什么在他脱困之后又出现?

真相扑朔迷离,就连位高如左相都好奇不已,却又没办法从当事人嘴里知道一星半点的真相。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武王爷不再迷恋这个民间女子,他们之间不要说有交流,就连一个眼神交汇都不曾有过。

狄姜放下贺礼便离开了。反倒心中坦荡,不明白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的问药跑过去,嬉笑地对武瑞安道了句问候的话语:“王爷,新修的王府好漂亮呀!恭喜您了!”

“……”

问药见武瑞安不说话,又上前一步,道:“听说您有封地了,足有上千里呢!您什么时候带我和掌柜的去看看呀?”

封地……有再多的封地又如何。

新翻修过的武王府比从前再大再精致,那又有什么用?

所有人都不在了。

有什么值得恭喜的?

武瑞安疏离向后退了一步,给了她一个不咸不淡的微笑,便转身去招呼旁的客人,再没给过她近身的机会。

“王爷这是怎么了?”问药一头雾水,看了武瑞安一眼,再看了看狄姜的背影,只觉这二人曾亲密无间的气氛荡然无存,陡然间就变得好像两个陌生人。

“问药,走了。”狄姜驻足,回头喊了一句。

问药“哦”了一声,极不情愿的向狄姜跑去。

她一步三回头,看到的却始终是武瑞安的背影——一个纤细瘦弱而孤独的背影,再不负往昔英伟。

狄姜离开之后,武瑞安突然就撑不住了,与众人告退后便回了内堂,匆匆倒在塌上。

他的额头布了一层细密的冷汗,那是长时间站立所带来的痛苦。

他的双腿行走困难,根本不可能长时间久站,他在世人面前强颜欢笑小半个时辰已经是极限。

何况那些前来道贺的官员里,他们面上带着和善亲密的微笑,但暗地里,使尽一切手段暗害自己的人,也正在他们之中。

他不会再在他们面前露出任何的软弱。

当晚,所有宾客散去,武瑞安便嘱咐新来的管家,将狄姜的贺礼拿来。

贺礼是一只细小的盒子,压在众多礼物之下,管家寻觅良久,才终于找到这只浅碧色的礼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