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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神录(277)+番外

作者: 柏夏 阅读记录

此一政令出,举国欢呼,普天同庆。

当日,公孙一族男丁三百余人,在午门外被斩首示众。由刑部尚书,大理寺卿监刑。而后,京兆尹带三百人,命公孙家女眷幼童在其府邸饮鸩而亡。

傍晚,师文昌亲自带着圣旨和鸩酒、白绫来到刑部大牢。

大牢深处,刑房最为宽敞,这里有好几个人都待过,但公孙渺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死在这里。

“请公孙大人上路。”普天之下,还会叫公孙渺一声大人的,怕也只有师文昌了。

公孙渺看了他一眼,淡淡问道:“我的家人会如何。”

师文昌低眉敛目,恭敬答道:“请大人放心,陛下会妥善安排。”

辰曌的安排合情合理。

九族尽灭。

上至八十老妪,下至初生婴孩,一个不留。

公孙渺苦笑,拿了鸩酒,一饮而尽。

至此,刑部颁布公文,告天下书——公孙渺一案正式结案。

……

……

入夜,夜幕低垂,空中繁星密布,夏风和煦。正是华灯初上之时。

辰曌心情不错,负手而立,站在宫墙之上遥望远方。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一阵沉稳而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她头也不回,已猜到来人是谁。

“送走了?”辰曌淡淡问道。

师文昌来到御前,躬身颔首:“回陛下的话,送走了。”

“嗯。”辰曌长舒一口气,像是卸下了长久以来压在肩上的重担。

公孙渺在朝多年,历经三朝而不倒,要将这样一棵盘根错节的大树连根拔起,着实费了极大的心力。这其中牺牲的人多如牛毛,让辰曌几乎一闭眼就能看见他们冤屈的目光。

可她无悔。就算重来一次,她也仍会这样做。

师文昌看着辰皇单薄的背影,难以想象,左相逼宫造反一案,竟在两日内被她处理得干净利落,不落痕迹。

两日前,公孙渺怕还做着太上皇的美梦。

两日后,他便已经化作一具冰冷的尸体,死后连个敢祭拜他的人都没有。

师文昌胸中惆怅万千,但更多的是心疼。

心疼天下苍生,黎民百姓的生计,这所有的所有都落在辰曌一人肩上。那是连大多数男人都无法承受的重担。

这时,辰曌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忽而回头,便见师文昌面露痛惜,目光悠长。

辰曌忍不住调笑道:“师内侍,你小小年纪,为何总露出这般连朕都不曾有过的沧桑目光?”

师文昌慌忙低头,摇头道:“奴才不敢与陛下相提并论。”

“你以为朕在夸你?”辰曌失笑:“朕在埋怨你。你让朕心情不悦了。”

师文昌连忙跪倒在地,磕头道:“请陛下恕罪。”

辰曌有些惊讶的瞧着他,而后将其扶起,叹道:“在朕身边,你无需害怕。朕只是希望,日后你能多笑一笑,那或许能让朕多活几年。”

“回陛下的话,奴才遵旨。”师文昌恭敬颔首,仍是不苟言笑。

辰曌被他这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弄得有些头疼,摆手道:“罢了,不说这个了,能跟在朕身边的人,也不会是天真烂漫的人。朕不该要求你笑脸迎人。”

师文昌看着辰曌,眼睛里情愫万千,好几次想说话却又止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辰曌猜不透他的心思,但见他这副纠结的模样,忽而淡笑道:“你欲言又止,是否想问魏紫如何处置?”

师文昌闻言一愣,他其实并未太将魏紫放在心上,但辰曌提起,却也开始好奇魏紫究竟会作何处置。

师文昌再次躬身颔首,问道:“陛下,左相已死,魏大人他……”

“杀了。”

辰曌轻描淡写不带一丝感情的话语让师文昌身形一滞。

她的冷漠从未改变。

她甚至连枕边人是何物都毫不关心。

她要的是结果,至于过程如何,她不想浪费时间在这种小事上。

见师文昌不答话,辰曌又道:“连你也以为,朕连心爱的人都分不出来吗?”她眼角眉梢虽然带着几分笑意,但语气却冷得令人心颤。

辰曌转过身子去,看着天空中的星辰密布,淡淡道:“魏紫像极了琼林,可也只是像。他始终不是他。朕又怎会如他摆布?”

“可您的声誉……全被他毁了。”师文昌颤声道。

“声誉?”辰曌摇头失笑:“朕何时在乎过名誉?在天下民生面前,个人荣辱,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辰曌指着远处的景山,道:“如果朕死了,朕便在皇陵前立下一块无字碑,朕之一生功过荣辱,自有后人评断。朕无悔无怨,无愧于心。”

辰曌倚着栏杆,凭栏眺望。

皇宫城下,是太平府一百一十个里坊,纵横如棋盘。这棋盘中的每个人,都是她手中的棋子。她执手江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终究是为了这些棋子能安享太平。

让宣武国,歌舞升平。

她不是一个好女人,亦称不上是个好人,但她是一个合格的帝王,能让这满天下的男儿尽皆不如。

辰曌的话让师文昌再次红了眼眶。

他不敢抬头。甚至连一句安慰的话语都不能说出口。

但他想,如果她希望看到自己笑,那他以后会记得多笑笑。

……

……

第二十六章 无魂傀儡

武瑞安回到见素医馆的时候,已经是兵变发生三天之后了。

这日傍晚,他尚来不及更换衣袍,故而有些风尘仆仆。

“王爷,您这是去泥里滚了一遭?”问药夸张的惊叫。

狄姜见了,立刻端来水盆,让其洗漱一番,脸上的灰尘才总算少了大半。

武瑞安叹息道:“西南军五万,御林军三万,布防兵十万,化干戈为玉帛之后便是庆功宴,可他们谁也不服谁,这不就打起来了?”

“群架?”狄姜惊叹。

武瑞安摇头:“单挑。”

狄姜“哦”了一声,说:“看来王爷是身先士卒了。”

武瑞安咳嗽了一声,笑道:“还好还好,勉强夺了个三军魁首。”

狄姜掩嘴一笑,无奈道:“事情都处理完了?”

武瑞安颔首:“潘玥朗已经领军回西南,布防兵和御林军的虎符已经交还母皇,之后为何人所有,无人知悉。但我想……母皇怕是不会再轻易下放兵权了。”

“嗯。”狄姜应了一声,问他:“可用过晚膳?”

武瑞安颔首:“来之前已经用过,你不必担心。”

“那就好。”狄姜说完不再说话,捧着本医术看起来。

武瑞安坐在一旁,喝了书香沏的茶,见狄姜始终不抬眼,惴惴道:“你……是不是不开心了?”

狄姜回头,看了他一眼,觉得他此番问话有些奇怪:“怎么会?”

武瑞安又道:“你是不是怪我瞒着你?”

狄姜浅浅一笑,摇头说:“你想多了。”

“真不怪我?”

“真不怪。”

在天牢中的三个月,狄姜怎会不知他已离开,她只不过顺水推舟,助他演了一出戏。

但狄姜突如其来的沉默,在武瑞安来说无异于一场酷刑。

公孙渺的落马该是举国同庆的喜事,然而狄姜却始终淡淡,这只能说明:她不开心了。

武瑞安牵起她的手,柔声道:“你是不是怕母皇再阻挠我们?”

狄姜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武瑞安又道:“你放心,不论我身在何位,我答应你的事情都一定会做到。我会娶你,会一生呵护你,永永远远都只爱你一个。”

狄姜愣愣的看着他,点了点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能说什么?

谢谢你爱我?

我相信你?

我也爱你?

她说不出口。

其实武瑞安真的想多了。

狄姜比谁都明白,为皇子者,为臣子者,任何一重身份都不容易。何况他如今还是辰皇面前,唯一信任的嫡子,就连太子武煜也是及不上他的。就算他不想当皇帝,但全世界都知道,他的前路最是宽广。最是无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