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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神录(275)+番外

作者: 柏夏 阅读记录

当夜,绝对可说是武瑞安整个人生史上最耻辱的一夜。

幸亏他不在场,否则他一定会不管不顾地与魏紫拼命!

午夜时分,武瑞安孤零零的躺在天牢底部的草堆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迷迷糊糊中,他突然听闻一阵琴音。

琴音断断续续,简直毫无曲调章法可言。

此琴音高亢时暗哑,低沉时更浑厚,特征十分明显。武瑞安认出此琴音便是出自狄姜院中,曾经江琼林奏过的那把古琴。

那琴奏了近一个时辰,反复弹着一首曲,武瑞安才勉强听出,她弹的是《秋风辞》。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武瑞安此时相信,狄姜说自己五音不全是真的了。

虽然歌不成歌,调不成调,就算如此,武瑞安亦觉得很暖心。

在这样难听又呱噪的琴音中,他终于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

……

武瑞安在牢里待了三个月,放出来的时候,正赶上武煜被封作太子,入东宫伴驾。

对武煜被封太子一事,武瑞安没有异议,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狄姜。

这三个月来,魏紫下令任何人不得探视,连天牢守卫都是由潘玥朗亲自挑选而来,不管狄姜如何求情,都不得进入探望。

狄姜虽有穿墙的本领,但到底不愿在武瑞安面前暴露。只得用琴音聊以慰藉,告诉他自己一直都在。

狄姜的琴音陪伴了武瑞安三个月,竟然毫无长进,仍旧五音不全。

武瑞安一出大牢,便对一早等候在外的狄姜道:“你以后还是不要再弹琴了。它会弄伤你的手指。”

狄姜“嗯”了一声,目光中透着感动。

陪伴在一旁的问药一副如蒙大赦的模样,长舒了一口气。

回到武王府,管家刘长庆便在王府大门前架了火盆,在屋中泡了柚叶,去晦之后,便在厅中张罗了一桌好菜,给武瑞安补补身子。

席间,问药不停的给二人布菜,嘴里还一直叨叨:“数月不见,你们都清减了许多,王爷在牢中不易,掌柜的在外头也受尽委屈。”

“问药。”狄姜呵斥一句,让她不要再说。

武瑞安却察觉出不对,蹙眉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还不是太学那些公主小姐,仗着王爷落难,欺负我家掌柜!”

武瑞安闻言,立即放下碗筷,握住狄姜的手,问她:“怎么了?”

狄姜睨了问药一眼,对武瑞安道:“没有的事,你不要听问药胡说。”

“我没有胡说!”问药抓过狄姜的手腕,撩起袖子,指着一道寸长的烧伤道:“这就是证据!王爷,您可千万不能放过她们!”

武瑞安一愣,颤声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问药:“您入狱后一个月左右。”

“她们……当本王死了?”武瑞安一脸阴郁,眼中满含怒气。

狄姜连忙解释:“是我自己不小心碰倒了烛台,不关旁人的事。”

“不小心碰倒烛台!?您说得真轻巧!”问药义愤填膺地说:“您还不小心把清心斋的门从外头锁上了是吧?若不是恰好师总管经过,您都被烧成一把灰了!”

“可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何况因那事之后,我不必再去太学教学,也算因祸得福。”狄姜不理问药,拍了拍武瑞安的手背,示意他不要紧张。

武瑞安更加痛心,一寸寸摸索着那道伤痕,道:“你烧伤后,还来为我抚琴?”

狄姜颔首。

“我竟全然不知道。”武瑞安眼眶泛红,一把将她搂在怀里,颤抖着声音说:“辛苦你了。”

“不辛苦。”狄姜摇头,一脸无奈道:“该怪我技艺生疏才是。”

“不,很好听,如果没有你的琴声,我甚至难以入眠。”武瑞安由衷说道。

“当真?”狄姜面色一喜:“那我以后天天弹给你听,可好?”

“不好!”

武瑞安和问药异口同声,斩钉截铁的说。

狄姜撇了撇嘴,清了清嗓子。

武瑞安给狄姜盛了碗乳鸽汤,道:“这件事情交给我,我会不动声色的处理干净。”

武瑞安高深莫测的一笑,那笑容阴冷无比,让狄姜不寒而栗。

第二十四章 兵变

然而接下来朝堂上的发展,却让所有人始料不及,武瑞安根本没有闲暇时间去管女人之间的争斗。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朝堂之上。

四月二十八日,魏紫督造帝王专用的九层金漆棺椁,下令皇陵需在一月内完工。人力物力耗费之巨大,统共花费赤金、白银数百万两,让本就空虚的国库,迎来更大难题。

户部核查租税物产、库藏出纳和军储禄粮,最后上报朝廷,令赋税贡纳需增加三成。

这一旨意传出,还未执行,已经让百姓怨声载道。多人集结在大街上游行,在魏紫斩杀两百余人后才逐渐平息。

太平府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民怨沸腾的趋势随着一道道下发的国书,渐渐向全国蔓延。

言辰皇“牝鸡司晨”、“老来糊涂”、“辰皇退位”之人愈来愈多,就连武煜也多次进言,望母皇让出王位,退居后宫,颐养天年。

辰曌虽在榻上神智糊涂,却始终未有松口。

右相长孙齐处理户部事宜心力交瘁,感念国将不国,在大明宫外长跪三日,乞求辰曌诛杀佞臣魏紫,还朝堂清净。

辰曌不允。

长孙齐一气之下辞去丞相位,归还布防兵及御林军虎符,告老还乡。

辰曌允。

……

……

五月中,夜,亥时。

大明宫中灯火通明,宫女们哭声震天。

紫金棺椁摆在殿外,十里经幡迎风飘荡。

郁王爷武煜携幼子入宫,恭亲王武隆及其长子武修文亦闻讯赶来,然被阻拦在外,不得入内。

“你们凭什么不让本王进去!本王亦是皇子,修文亦是皇孙,凭什么!”武隆气急,在外咒骂,却始终被御林军冷冷的长剑阻隔,不得入内。

“为什么不让本王进去?本王……本王不跟你们争,本王只是想见母皇最后一面……”

武隆跌坐在地,泪眼模糊。

武修文垂首立在一旁,双拳紧握,眼眶通红,却不肯流下一滴眼泪。

在敌人面前软弱,会让他们更加开心。他不愿意。

皇宫守卫比从前多了十倍不止,他们将大明宫重重包围,越来越多的重臣齐聚殿前,面色凝重。

他们被驻军阻拦在殿外,不许任何人发出异动或声响。有违者如哭泣的宫女,杀无赦。

群臣面面相觑,相顾无言,凝重的眉目里透露着十分的担忧和无奈。

今日之阵势,比起以往,要浩大数倍,人人都知辰皇大限已至,无力回天了。

临近午时,忽听“哗啦”一声沉重响传出,让众人的心都随之一紧。

寝宫中一瓷器落在地上,碎成数块,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突兀。

驻军似是得到了某种讯号,靠窗边的御林军轻巧而迅速的将窗户卸下,露出窗后的黑纱。

紧接着,忽听寝宫中传出辰曌中气浑厚的怒喝:“公孙渺,你好大的胆子!”

辰曌竟还活着!

此声一出,众人面色皆是大惊。

有惊喜者,亦有惊惶者。

喜者如武隆等直系子嗣,惶者如知悉此次兵变者。

三万御林军调动需三块虎符齐出。其中一块虎符一直握在左丞相公孙渺手中,另一块在长孙齐上交后,便与武王府搜来的那块一齐,落在魏紫手里。

今日逼宫之幕后黑手,已然呼之欲出。

公孙渺称病蛰伏一年多,却始终将朝堂稳在手心,而那魏紫就是他手中隐藏最深而最锋利的一把剑。

如今就算辰皇没死,但面对三万御林军逼宫,十万布防兵又无人可调动之际,已经是大局已定,回天乏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