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花神录(152)+番外

作者: 柏夏 阅读记录

“公主您怎么自己起来了,身体可受得了么!”桂嬷嬷进来后,见武婧仪拖着病体,独自穿戴好嫁衣,心中更加心疼,她身边的一众婢子也跟着鼻头眼眶泛红。

从前武婧仪待她们很好,素来温言以待,不在小事上纠缠,加之她性格豪爽,人也风趣,在她身边当差,日子过得十分舒坦愉悦,深受宮人们的羡慕。

而她此刻受到的惊吓和委屈,怕是比从前大半生的加起来还要多,被龙茗悔婚跟这个比起来,简直可说是不值一提。

武婧仪沉默地不说话,旁人再多的安慰也成了苍白,便一起跟着沉默。

屋子里四处挂着红绸,本该是欢喜的气氛在这一刻却沉凝至极,谁人的脸上都挂着十分的忧愁,根本不像是要办喜事的样子。表情比奔丧还要寡淡。

酉时一过,桂嬷嬷便道:“公主,时辰到了,咱们走吧。”

武婧仪不说话,只点了点头,随即被人搀扶着走出了屋子。

一行人在突厥使女的带领下,从王城大道里,缓缓步入了王宫主殿。

突厥王宫建立在贝鸣湖边的山坡之上,与大明宫相比不算大,但是异域风情浓厚,整座王宫由六十四根需八人环抱的圆柱托起,远远瞧去,有一种别样的威严气势,震人心魄。

宣武送亲使臣只有极少数应邀在列,其中以武瑞安为首,坐在汗王的右手边,紧挨着突厥四大王子,狄姜则垂首立在武瑞安的身后,对外称作是他的婢子。

突厥人知道,在宣武人的军纪里,行军打仗长途跋涉时,军营中不可能会出现女子,武瑞安这样心疼的将她时刻带在身边的,只会是小妾或者通房丫头,于是看待狄姜的目光纷纷有些暧昧。

狄姜毫不在意旁人投来的询问的目光,只嘴角带笑,似乎在等待一场好戏。

很快,只听一声长号鸣响,新婚大典正式开始。

这时,便见大殿之外,缓缓走来一抹红衣似火的身影,格外鲜艳耀眼。

武婧仪按照中原习俗,身穿凤冠霞披,头盖大红绸缎,一路颤抖着从大殿前门走到了王后宝座之上。

她的身形单薄,双肩微颤,看得出每走一步都甚为艰难,若不是身旁有婢子搀扶,她好几次都差点踉跄摔倒。

所有人都看得出,她大病初愈,身体仍未大好,迟疑的步伐里还透着几分害怕。

可也没有人在乎她的惊悸和害怕。

她是宣武的和亲公主,身上肩负便是不止是一个女子的儿女情长,身在帝王之家里,就一早该有抛弃小我的觉悟。

突厥可汗砍掉了前任王后柔然公主的头颅,他将所有的荣宠都给了继任的王后。

不管她喜不喜欢这样的’荣宠’,她都必须接受,这是她身为和亲公主的使命和职责。

桀舜可汗这一生,娶过四个女子,武婧仪是第五个,成亲之礼用外邦的却是第一次。他为了让昭和公主觉得舒服,尽量让一切成婚大礼都根据宣武的习俗来完成。

桀舜可汗与武婧仪坐在一起,饮过交杯酒,吃过合卺米,接受王孙贵族朝拜之后,又根据宣武国的规矩,将二人送入了洞房。

第18章 代嫁

洞房花烛夜,一对龙凤烛烧得正旺,映照得整间屋子都明晃晃的。

桀舜可汗喝多了酒,满面红光,正春风得意。

“大汗,掀盖头吧,”桂嬷嬷拿着喜秤,递给桀舜可汗,笑逐颜开道:“掀起了公主红盖头,这婚礼就算成了!”

“好好好,全都有赏!”桀舜可汗接过喜秤,迫不及待的掀起了武婧仪的盖头。

下一刻,满屋子的婢女嬷嬷们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桀舜可汗蹙眉,回过头,狐疑地看着桂嬷嬷一干人等,便见她们一个二个都跟见了鬼似的惊惧。

“你们……”桀舜可汗刚说出两个字,很快,他便说不出话来,面上的表情也似她们一般惊恐。

但他不是因为看见了昭和公主的脸,而是看见桂嬷嬷的身后,正飘着一抹白色的影子。

影子满脸血污,张牙舞爪,下一刻,她的头却突然离开身子,飞了起来。

头颅带着鲜血划开一个弧度,稳稳的落在了自己手里。

头颅上,她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没有眼白,嘴角朝自己咧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可声音却是在哀嚎。

惊声尖啸,让人耳膜震裂。

“啊——!”桀舜可汗发了狂似地用力甩手,想要将那颗带血的头颅扔出去,可那颗头颅就像长在了自己手上,怎么甩也甩不掉。

但这一举动落在一干奴婢的眼中,却像是突发癔症,得了妄想症。

当晚,突厥可汗便一病不起。两国的国医都来瞧过,只说他寒气入体,才引得突发顽疾,高烧不退。

阏氏武婧仪暂掌内宫,部落中的事情便由舒曼王子负责,二人相处愉快,相敬如宾。

很快,大婚之夜,老可汗因喝多了酒,陷入高烧昏迷之事很快便传开来,武瑞安与龙茗得了消息后,好几次求见,却都被武婧仪拒绝。

不仅如此,武婧仪甚至很快便颁布诏令,命武王爷和龙大将军立即带领宣武送亲大军遣返归国,不得逗留。

武瑞安百思不得其解,去找龙茗商量,却发现他仍在床上睡着,整个人疲累至极,怎么叫都叫不醒。

武瑞安无人可以商量,便在午膳之时,问狄姜道:“婧仪为什么会这般急切的要本王离开?”

“怕是见一次便会伤感一次,索性不见了罢。”狄姜淡淡道。

她随口一说,在武瑞安听来却煞有其事,心想这或许就是唯一的理由了。

但武瑞安仍不死心,派人传话给武婧仪,道:“若不得见最后一面,绝不回朝。”

武婧仪最终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大军拔营前一天,武瑞安与武婧仪隔帘而望。

武婧仪弱弱地伸出一只手,想要挑帘子,可她刚一露出手上的梅花印,要去握住武瑞安的手时,便一个没忍住,缩回手掩面低声哭泣起来。

“王爷,您还是回去吧……公主见了您,怕是只会哭了……”桂嬷嬷一边为武婧仪擦拭眼泪,一边叹息道。

武瑞安的手扬在半空中,许久才放下,随后转身出了大殿。

武瑞安虽然极想见妹妹最后一面,但是继续留在此处,他也怕自己会失态,到时候怕是要引得婧仪更加难受了。

如此遥遥一别,或许对双方来说才是最好。

……

龙茗转醒之时,已是大军开拔之际。

武婧仪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看着沐浴在晨曦下,昂首挺胸的宣武国送亲大军。

大军里的马匹五颜六色,昂首挺胸,粗旷而井然有序,坐在马上的精兵亦是满脸喜悦,与自己的愁云惨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的心中自然是万般不舍。

可是再是不舍,也只能舍,长痛不如短痛。

龙茗亦是如此,现如今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他连靠近武婧仪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说在重兵把守的突厥皇宫里救下一个不愿意跟自己走的人。

龙茗无奈,带着大军齐齐向远处的城楼方向行礼,随后,送亲精兵踏着朝霞,闻着草原清冷鲜洌的空气,对昭和公主做了最后诀别,告别了这位和亲公主。

“出发——”副官喊了一句,马鞭声便不绝于耳,由近及远呼啸而去。

“人生若只如初见,未知后来天地变,一往而深深几许,才知当时已惘然……”城楼上的人张嘴开阖间,吐出一句词来。

她的眼睛虽然微微泛红,但却再没有一滴泪流下。

她的脸上只有一往无前的决绝与坚定,再无往日的彷徨。

此人却不是武婧仪,她是昨夜大婚时,顶了武婧仪和亲公主身份的柳枝。

“哎……你这是何必呢?”桂嬷嬷满目愁容,几次拭去眼角的泪,但是她倒不是因为不舍,而是因为害怕。

“收起你的惊惧,从此本宫才是你的主子,才是宣武国的嫡公主,你们现在与我已经缚在一根绳子上,若被人发现了谁都逃不过一个‘死’字,你明白了么?”柳枝沉着一张脸,脸上没有丝毫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