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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神录(147)+番外

作者: 柏夏 阅读记录

她的眼底里似乎有千万种情绪想要宣泄。

有悔,有悲,有痛惜,但是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恨意。

仿佛想要将眼前的武婧仪碎尸万段。

“果然是你。”武婧仪一声叹息,言语中带着几分轻蔑。

狄姜虽然已经认不出眼前的女子,但从她们的眼神交汇里看得出,此人不是旁人,正是鹊巢鸠占,害得龙茗与武婧仪天各一方的罪魁祸首。

柳枝。

狄姜真是万分惊讶。

且不说柳枝身上的狼狈和脏污,只凭她一双苍凉老成的眸子便觉得,一个妙龄女子,竟能老得这样快。

柳枝眼底的泪痕足以说明这三年间,她一定终日以泪洗面,过得悲苦万分。

一时间,帐篷里的气氛有些沉凝。

不知发生何事的武瑞安一脸莫名,咳嗽了一声后,率先开口道:“你是何人?鬼鬼祟祟跟着我军,究竟有什么目的?”

“王爷恕罪!奴婢,奴婢只是想再见夫君一面呀!”柳枝眼底的恨意尽数收起,只留下浑身的娇弱与自怜,哀求道:“奴婢听说龙茗自请送亲,知道在这里能见到将军,这才不得已,一路尾随至此!求王爷公主恕罪!”

武婧仪抬了抬眉,不着一语。

此时,武瑞安却大惊失色,道:“你是柳枝?龙茗的夫人?”

“正是奴婢。”

“太平府距此八百里,你竟一人长途跋涉,翻山越岭至此?!”武瑞安大骇道。

“是……”柳枝声音纤细,身子孱弱,弱到似乎连大一点的声音都能将她吓破胆。

武瑞安定了定神,恢复了些许平静,道:“你说说看,这一路来,你如何吃住?”

“草根,树叶皆可为食,使团拔营之后,所剩残羹冷炙骨头也可为食,寝则以天为被,地为席,”柳枝说完,眼眶中又已经噙满了泪水,接道:“柳枝不怕苦,只盼有一日能与家夫团聚!”

柳枝说完,帐篷内寂静一片,坐在之人的内心都五味杂陈。

尤其是狄姜。

狄姜在三年前,见过柳枝与龙茗恩爱,当街采买婚礼用度时的模样,也见过她凤冠霞披,在无人观礼的府邸与龙茗成亲的模样,那时的他们,可说是恩爱无双,羡煞旁人。

可如今呢?

她为了见龙茗一面,就连吃树皮草根,亦是甘之如饴。

时间愈久,改变的事情愈多,可是她对龙茗的喜欢,或许从不曾减少,反而更一日一日的刻入心骨。

“你起来吧。”武婧仪闭上眼,长舒了一口气。

“奴婢不敢。”

“不要再自称奴婢了,你是龙将军明媒正娶的夫人,在太平府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必这般妄自菲薄,”武婧仪说完,朗声对帐外道:“来人,为龙夫人沐浴更衣,好生伺候。”

“奴婢多谢公主!”柳枝垂首,额头贴着地面,旁人虽看不清她的神色,但她的身体好在是不颤抖了。

两名婢子搀扶柳枝出帐之后,帐篷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武瑞安与狄姜相视一眼,都是一声叹息。

而武婧仪从始至终一脸淡然,直到柳枝离开后,便恢复了笑意。

“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武婧仪对狄姜笑道。

她的眼眸里的笑意带着苦涩,她极力的想要掩藏,可是狄姜看得出来,那并不是发自肺腑的开心。

如今这样的情况下,再见柳枝,无疑是在她的心上插刀子。

要知道当初,如果没有柳枝从中作梗,她与龙茗说不定孩子都已经会背三字经了。

可现在,她却要作为政治的牺牲品,被送往万里以外的突厥,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老头子。

她心中的恨,只怕过犹不及。

第14章 无字灵壁

国境线上,龙茗带着两千精兵已经等待多日,当和亲使团终于到达,当晚,两军在国境线扎营。

龙茗与武瑞安的营帐紧挨着昭和公主的帐篷,她却始终不曾露面,并不打算招将领入内谈话。

龙茗在帐外徘徊了许久,直到午夜降至才转身回了自己的营帐。

问药在武婧仪的营帐里,从帐帘之间的缝隙向外看去,见他终于死心离去后,才惊奇道:“三年不见,龙将军倒是更加俊逸了,就是比从前黑了些许。”

“龙将军究竟想做什么?鬼鬼祟祟的,一会抬手,一会叹气,真怪。”问药不停地嘟囔,惹得狄姜哑然失笑。

狄姜看了一眼武婧仪,却见她一脸淡然,波澜不惊,似乎只当他是寻常将领对待。

过去的种种啊,全都与他毫无干系。

往后的几天,几乎夜夜都是如此。

龙茗始终在昭和公主的营帐前徘徊,武瑞安撞见过几次,也曾有过言语冲突,但到了后头,也只是叹息一声,当没看见了。

武婧仪和龙茗之间的羁绊,他这些日子听问药说了个彻底。

“我家掌柜的说,昭和公主必然不想在这样的时候再见到龙茗,而龙茗,既然娶了柳枝,也应当没有脸面求见罢?于是夜夜都只能徘徊在帐篷外头,妄想与公主来个偶遇,一解相思之苦罢!”末了,问药总结道。

武瑞安愣了半晌,随后捧腹大笑:“哈哈哈哈……”

“王爷笑什么?”

“本王笑他如此怂包。”

“为什么?”问药一脸迷糊。

武瑞安收起笑意,眯起眼,一本正经道:“若是本王遇见了自己喜欢的女子,必然直接推倒,哪会天天在帐外徘徊?真是丢人。”

“可龙茗喜欢的是公主……即将和亲的公主……”问药嘟囔着。

“那就抢亲啊。”武瑞安沉下脸,阴笑道:“从前错过了,是他的错,如今带着婧仪私奔,免婧仪嫁去番邦之苦,也算是弥补了他从前的过错不是?”

“辰皇若是怪罪下来怎么办?”

“那本王就亲自带兵追杀他,再随便找一个替罪羊杀掉便是,届时大军随处搜回来两具尸体,全当作是他二人便是!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他们从此就要过上隐姓埋名的日子,王权富贵皆化作烟消云散了。”

“他们肯定不会在乎!”问药一拍胸脯。

“为何?”武瑞安疑道。

“公主从前喜欢的可是什么都没有的龙茗,龙茗以为自己爱的是身为婢子的柳枝,便义无反顾的推拒了辰皇的赐婚,不惜得罪天家执意娶了个婢女,这还不够说明,二人都不是贪恋权贵之人吗?”

“是么……那他二人私奔了就是,本王绝不拦着,反而相助到底!”

“这真是个好法子!”问药点头,朝武瑞安竖起大拇指:“王爷真厉害!”

二人对话的声音不大,但有心人皆能听个清楚。

武婧仪面无表情的坐在帐里,不做置喙,只当没听见。

狄姜坐在一旁,却听得额头冷汗直流,生怕问药被武瑞安带坏了去,届时二人再一合计,把自己卖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龙茗则在帐篷另一面,将这话听了个通透。

他握剑的手骤然收紧,便再没放开过。

当夜,龙茗挑选了军中跑得最快最持久的一匹战马,将它洗刷干净,喂足了粮草。

这是他为武婧仪挑选的坐骑,期盼着它能载着他的心上人,冲出大漠,冲过身份的羁缚,摆脱和亲的噩运。

龙茗将战马缚在大军半里外的一块大石之上,随后返回军中,调走了轮值的士兵之后,径直去了武婧仪的大帐。

岂料他刚鼓起勇气挑开帐门,却听帐中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柳枝多谢公主抬爱,谢公主赏赐。”

龙茗挑帘的手停住,可帐中人已经瞧见了他。

此时,武婧仪坐在正中,狄姜坐在右首,她的身边站着问药。

而在她们的对面,一白衣女子正掩嘴而笑。

虽然她眼睛带笑,但仍不难看出,她面容憔悴,眼中透露出的是无尽的凄凉,显得很是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