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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神录(120)+番外

作者: 柏夏 阅读记录

“王爷何故如此?”江琼林凝眉。

辰曌放下御笔,吹了吹宣纸上未干透的墨迹,才缓缓说道:“安儿之所以与朕不睦,是因在安儿年幼时,朕忙于政务,对他便疏于管教,平时,他反倒是见淑太妃的时间比较多。久而久之,瑞安,婧仪都与淑太妃较为亲密,朕也好几次想拉近母子关系,却都以失败告终。”

“记得曾经有一次,安儿提着剑,怒气冲冲的来到朕的寝宫。”

“朕还记得那天的月亮很圆,可惜月圆人不圆,他手提重剑,指着朕的脖子,问道:’淑妃娘娘说的可是真的?是您为了争宠,一碗堕胎药,害得三皇兄胎里不足,寿元早夭?’,朕想解释,可是不知从何解释。”

“朕总不能告诉他:’你的父皇听信淑妃的挑唆,赐了朕一碗堕胎药?’那该多教他伤心啊……”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好几声掌掴声,“啪啪啪啪”几下甚是沉重,似是下了狠手。

“素云,出什么事了?”辰曌低喝一声。

过了片刻,便见安素云拖着一个婢女走进来。

“陛下,奴婢连着几日来,发现此婢一直鬼鬼祟祟的在窗边偷看,她定然动机不纯,经奴婢盘问之下,她才承认自己已被淑太妃收买,日日报告……”安素云说到此处,突然顿住了。

“报告何事?”辰曌催促道。

安素云深吸了一口气,淡道:“报告您与江大人的一举一动。”

江琼林立在一旁,心中一凛。

“果真如此?”辰曌凝眉,看向那名婢子:“你抬起头来。”

宫女全身颤抖,缓缓的抬头,便见她两个腮帮子肿得老高,嘴角亦有鲜血淌出。显然是被人施以重刑,恐怕嘴里已经不剩下一块完整的皮肉。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奴婢只是偶尔拿了太妃一些赏钱,太妃也只是问问江大人何时进宫,何时出宫,日日憩在何处而已,奴婢没有说旁的呀!”宫女一说话,便有血星子从口中飞出,看得辰曌心中更加恼火。

“把她拉出去,在伴月宫前剐了,”辰曌摆了摆手,淡道:“让这满宫的宫女太监都去观刑,教他们看清楚,这就是帮太妃传话的下场。”

“以后,朕看谁还敢乱传话。”

辰曌的语气淡然,杀人不过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这本罪不至死,只因她刚刚被武瑞安气着,心情不睦,也算这宫女自己运气不好,撞上了火药口。

宫女听闻,直接两眼一黑晕了过去,可是很快,她又被安素云从地上提起,就像提着一滩烂泥。

她的身子被拖曳在地上,将她的旧伤磨破,煞时鲜血淋漓。

她疼得不得不睁开眼睛,看向辰曌的眼睛里充满了悔恨和害怕。

“陛下饶命啊——”婢子止不住的求饶,面上鼻涕眼泪和血交杂在一起,淌了一脸。

“拖出去。”辰曌面无表情道。

“且慢!”

江琼林说完,安素云停下了步子,她回头看了辰曌一眼,辰曌做了个’停’地目光,随即,她便又将宫女扔在了地上。

“请陛下手下留情,饶恕了她吧!”江琼林回握住辰曌的手腕,央求道。

“你心疼她了?”辰曌的脸黑得能滴出墨来。

江琼林摇头:“我心疼的是陛下你。”

“哦?”辰曌一挑眉,沉声道:“她对朕不尊,若朕不严加惩治,朕往后该如何统御六宫?”

“治国齐家安天下,都靠一个‘德’字,琼林不希望陛下的手上再沾有无辜的鲜血,何况……陛下本不是这样铁石心肠的人,不是吗?”江琼林看着她的双眼,充满了祈求。

辰曌沉着一张脸,许久都不说话。

过了半晌,才对地上瑟瑟发抖的人道:“你抬起头来。”

女婢颤颤悠悠的抬起头,两行泪痕清晰可见,端得是一副人见人怜的模样。

“模样不错,到底是淑太妃宫里教出来的,一个比一个狐媚。”辰曌又一拂袖,安素云便将其拖了下去。

江琼林知道她凶多吉少,自己说什么也是多余,便立在一旁,不再多言。

辰曌见江琼林一脸失落,想了想,却又舒展了眉目,道:“等等。”

安素云闻言,停下了脚步。

“把她打发到太妃宫中伺候,就说是江大人为其求情,才可免于一死。”

“是。”安素云颔首,很快便依诏行事。

江琼林喜不自胜,连连握着辰曌的手腕,喜道:“多谢陛下开恩。”

辰曌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他,随即甩开他的手,楞楞地看着他,不着一语。

江琼林不知自己又犯了什么忌讳,亦是不敢说话。

“你……”辰曌欲言又止,终还是摆了摆手:“罢了。”说完,她便提步走出了寝宫。独留下江琼林在身后,惴惴不安。

……

往后的日子,二人之间似乎生出了嫌隙。

江琼林日日宿在大明宫西角落的盈晖阁中,辰曌既不让他离宫,也不宣召他到御前侍奉。

江琼林心中虽有忐忑,但是也只当作是她为了太妃宫婢的事情而不开心,想着等她气消了也就云开雾散了。

可是,他却没想到,此后,他却再也没有能等到她气消的那一天。

“陛下,是不是趁此机会……”勤政殿中,安素云欲言又止。

辰曌一恍然,才抬起头,怔道:“是啊,朕都快忘了让琼林入宫的目的了……”

经过安素云的提醒,辰曌想了一整晚,一夜未眠。

临天亮了,才最后做出了决定。

这对她来说,已经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遥想当年在东都,为了献王能脱困,她以身赴死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到如今任何国家大事,也不过是她执手落笔的时间。

她从来没有像昨夜那般,因为一件事,一个人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辰曌下朝之后,依旧没有宣召江琼林入勤政殿侍奉,半夜,却独自一人去了他所居住的盈晖阁。

盈晖阁中,江琼林正在临摹先朝大家的画作。

辰曌走进屋里,没有让人通传,在门边盯着他看了许久。

江琼林的侧颜一如初见他时那样美好,怎么也看不够。

许久之后,等她腿有些发麻了,辰曌才走近他,道:“这里不需要你了,你即日起,去伴月宫伺候。”

“陛下要我去伴月宫……伺候淑太妃?”江琼林抬头,一脸愕然。

他的手一抖,那幽黑的墨汁便自笔尖滴落,临摹了好几日的《春霜画月图》便毁于一旦。

他索性放下了手中的紫金白玉狼毫画笔,绕过桌子,走到桌前,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真的希望我那样做?”

“是,”辰曌定定的看着他,点了点头,道:“这几日来,伴月宫那人见你与朕疏离,便蠢蠢欲动,将你身边大部分的宫女收买,只为知道你的一点消息,既然她如此喜欢你,你便去伺候好了。”

“……”

“今夜,不必回来了。”辰曌面无表情,眼神平静无波。

江琼林愣了许久,见她神色坚定,目光沉敛,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他的心猛然一沉。

他突然觉得,她或许是真心的希望自己去服侍太妃。

他本以为是辰曌原谅了自己,要与他重修旧好,却不想等到的是这样一个诏令。

不过若是这般,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他终于不用再日日胆颤心惊的猜测,辰皇即不近男色,又费劲心思与自己交好是为何了。辰皇如此大费周章的将自己抬到高位,与自己装做亲密的模样,其实都是做给伴月宫的那人看的。

她接近自己的目的,也不过是想让自己在合适的时机,去诱惑太妃。

他从头到尾,只是一颗会被她指派的棋子。

一个借以控制太妃的棋子。

他曾经以为自己自由了,能陪在喜欢的人身边,侍候她一人终老,临到此,他才发现,他此生的命运早已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