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澜的眼睛被那光刺了一下,心中大跳,待看见保安一脚踏进了灌木丛,向着司辂的方向伸出手,她肝胆俱裂地大喊:“小辂,快跑!”
颤动的枝叶停了停,然后在被保安扒开的那一瞬间,快速地移动起来。
变故突然发生,林茵在背后惊呼一声,老陈大跨步跑了过来,很快就冲刺到了何澜身边。
“报警。”他路过何澜的时候说了一句。
何澜在担惊受怕中摸出手机,慌乱地拨了报警电话,然后把手机扔给了跟上来的林茵:“报警。”就冲了过去。
那保安见势头不对,抓捕的动作更加迅疾粗鲁,灌木枝被折断,司辂不知道伤到了哪里,躲在里面叫了一声。
老陈距离保安只有几米远,保安一咬牙,从背后抽出刀,狠狠地往下一扎。
“小辂——”何澜大叫。
司辂吓坏了,尖叫着从灌木丛中跳了起来,背包上明晃晃的,原来是扎着一把刀。
何澜脑中一片空白,向着司辂跑去,想把他接过来。
保安一击未中,又抽出了一把刀,一跨跨过花坛,向着灌木丛里面窜了过去。
老陈这时已经赶到,一脚踢了过去,保安拿着刀摔在了里面,恰恰就倒在司辂面前。
“我的天,小少爷!”林茵浑身哆嗦地看着那保安扬起了刀,在惊惧之中仍然冲了过去。
老陈一大步跨到保安对面,正要伸腿过去,林茵没头没脑地撞了过来,把他撞了一个趔趄。
老陈脸色遽变,一扬手把林茵搡了老远:“别捣乱!”
就这么一打岔的功夫,保安已经站了起来,向着司辂重新扎了下去。
司辂缩在角落里,面色发白,嘴唇发紫,大眼睛里尽是惊惧,他看着跑了过来,只有一步之遥的何澜,小嘴一瘪,慢慢地向她伸出手,他的嘴唇动了动,没能发出声音,可是何澜看得很清楚,那两个字,是妈妈!
万物在这一瞬间,都从眼前消失了。
何澜眼中只有那把扎下去的刀和小小的司辂。
她往前一跃,脑袋狠狠地砸在了灌木后边的墙上,身体却挡在了司辂和保安之间,在千钧一发之际,扯住司辂死死地抱在怀里。
“不怕……”她想告诉他,话还没说出口,肩膀就剧烈地疼痛起来。
她没去管,心中只觉得幸运:还好,挡住了。
司辂愣愣地被她扑住,呆呆地缩在她怀里,眼睛发直地看着她的肩膀,忽然张大了嘴巴,先是无声,后来是陡然发出刺耳的尖叫:“啊——”
“妈妈——”他在何澜怀中挣扎,死命地伸出手想要按住何澜的肩膀。
何澜也不知道怎么了,在这一声童音响起时,眼泪狂涌而出。她模糊着视线,用尽最大力气抱着他,把他按住,不住地在他耳边安慰:“没事,妈妈没事,乖,妈妈没事。”
司辂尖叫着,扑打着,疯了一样去够她的肩膀,小手扬着,上面都是鲜血。何澜乌龟一般伏在地上,不管司辂怎么挣扎都死死地搂着他绝不动弹。
保安在背后痛呼一声,然后重重地倒在地上。
老陈干净利落地制服他,把他的双手反剪,抽出皮带困在背后。
保安帽子被打落,露出一张黑眼圈浓重,扬着一张疙疙瘩瘩布满青春痘的脸在地上扑棱。
老陈丢下他去看何澜,路过保安亭的时候看了一眼,发现了赤条条地绑着,正在昏迷的小区保安。
林茵刚刚已经哭着跑过去扶起何澜,一脸泪地懊悔自己添乱。
何澜靠在墙上,剧痛之中,抱着怀里的小的,又安慰眼前的大的:“没事,不用担心。”
司辂整个人都扑在何澜身上,小手捂住她的肩膀,圈着她的脖子哭。这回他不敢动了,一动何澜肩头上的刀就会跟着动,他只好忍着惊恐,傻乎乎地张着嘴无声地哭泣,小胸脯都不敢抖动一下。
何澜看他这样子,极轻地在他脑门上亲了一下:“乖儿子,可别吓傻了。”
司辂抬起头,脸上泥土啊汗水啊泪水啊,再掺杂着一点何澜肩上蹭上去的血,看起来可怜极了。他瘪着嘴,看着何澜脸上的微笑,一抽一抽的,终于哭出声来,含含糊糊地叫:“妈妈啊。”
“别哭啦,我没事。”何澜无力地笑笑,觉得身上有些冷,便问林茵:“打120了吗?”
林茵刚刚着急何澜,根本没来得及打电话。这时这才反应过来,又开始怨恨自己:“都怪我太笨……你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
一边哭一边打急救,吓得那边的人在收集病人信息的同时还不住地安慰她。
老陈仔细地看了一眼伤口,刚刚那保安扎过去的时候,他踢了一脚,所以这刀虽然扎进去了,伤口却不是很深。只是血流的多,看起来有些恐怖。
“应该没伤到骨头。”他沉稳地说。
这个时候终于有了个镇静的人,何澜才慢慢地宽下心来:“那我就不用死了。”她抬起脚尖,抵住林茵的裤腿轻轻地晃了下:“别哭了,我不会死。”
林茵挂完电话,怔怔地看着何澜,往地下一蹲,忽然又哭了起来。
何澜都被她哭的没脾气了,司辂都安静下来了她还在嚎,疼痛折磨下还得费劲安慰她:“你哭个什么劲啊,我不是好好的吗?”
“我是开心……你要死了我也一起死了……”林茵捂住脸。那阵势大的,当真是喜极而泣。
何澜气笑了,胸脯一动带动了肩膀,那边霎时抽疼起来,她嘶了一声:“看不出来你还想殉情……”
林茵捂住脸的动作一顿,狠狠地擦了把脸,跺着脚跑出去,走到那冒牌保安跟前,恶狠狠地一脚踩在了他腿上:“说,谁派你来的?”
小兔子都蹦跶到恶犬身上审判了,何澜都不忍心看。
她虚弱地闭上眼,对司辂说:“娘睡一下,救护车来了叫我。”然后就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
后边的事情乱糟糟的,小区保安在事发之后迅速地赶过来,把现场围了个严严实实。
保安亭中的保安被救了出去,连带着何澜,两人一起送上了救护车。
警察们后来匆匆赶到,把被捆住的冒牌货提起来,立即就认出了是赵海和王嫂的儿子赵磊。
听到这个名字,小区保安队长愣住了:“我看过通缉令,赵磊不长这样啊?”
“错不了,我们追踪了他这么些天。他就算全身长满了痘,我也能认出来。”警察这么一说,赵磊瞬间委顿了,提着他站都站不起来,腿软的站不住,几个警察上前,七手八脚地把赵磊提到警车带走了。
林茵跟着救护车走了,老陈随着警察回去做笔录。
……
司宸翰接到电话,扔下一会议室的人,从公司赶到医院的时候,何澜还没醒。
她伏在床上,头发被松松地挽起。露出来的半张脸面色发白,几乎与身下的被单一样了。秀气的眉头蹙着,看得出来是不舒服的样子。
司辂窝成一团,守在何澜跟前,小身体蜷起来看起来格外的瘦小。
司宸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拳头凶狠地握住。过了一会儿 ,待心头的那股劲消散之后,他才放轻脚步走过去。
刚走到床边,司辂一挣,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悚然坐了起来,等看到来人时,就呆呆地把司宸翰望着,脸上还是受惊之后的模样。
“小辂。”司宸翰心疼地伸出手 ,把他抱进怀里。
司辂认出是爸爸,没有说话,顺从地趴在他肩膀上,两父子齐齐地盯着何澜看。
过了很久,司辂小声地说:“妈妈。”
司宸翰的目光还放在何澜身上,他抱着司辂,小心地弯腰,帮何澜拢起从脸颊上擦落的短发,低声说:“是的,她是你妈妈。”
司辂的小脸上露出微笑,看了看何澜,从司宸翰怀中爬下来,踮着脚尖轻轻地走到何澜的床边,极其小心地握住何澜的指尖,小脸贴在枕头上,静静地看着她,低声叫:“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