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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夕有岚(42)

作者: 流浪思河 阅读记录

他硬着背脊走过芜岚的身旁,她毫不犹豫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他没有看向她一眼。

她声音喑哑:“无岑…我…对不起。”

“呵,林芜岚,你什么都没有在乎过,就像对父亲和大哥一样。”他甩开她的手,脚步坚定。

那一刻,她心中有一根紧绷着的弦断了,那些强撑着,自我枷锁的背负,不过她是妄自加在自己身上的虚无,她以为她越是冷静,越可以给他们带来足够的安全感。

当传来父亲和大哥战死的消息,看见溃败的母亲和无岑的时候,她忘记了她是芜岚,只记得她是林家人,她没有权利去软弱。

这铺天盖地的诋毁,岌岌可危的林家,她一直以来都在踽踽而行,在太子虞昭面前曲意逢迎,在虞述面前身不由己。她受人摆布,在泥潭里挣扎为林家谋取微弱的一丝生存之地。

每一次,她心里生出的惶恐和惧怕,都因为要守护的人而咬着牙死死的坚持着。

可是,当这些被不认可的时候,她的所作所为瞬间没有了意义。

她想要追出去,可是她突然就失了力气,她有些哆嗦,撑着桌子慢慢的瘫坐了下来,无岑的背影已经看不见踪影,她望着空洞的门,心上的漏洞逐渐放大。

唇被咬着渐渐失去了颜色,她双腿屈膝,抱着身子,蜷在木椅子上。

屋外渐渐下起了大雨,泥土的湿腥钻进她的鼻腔,风刮这着叶子疯狂的灌入屋内,她的身体逐渐坚硬,可是眼泪就像被禁锢在体内,她心如刀割,伪装坚强惯了,连软弱都不知该当如何。

府内没有一人,全部在外寻找斯唯月。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黑靴走入她的视线。

她吸了吸鼻子:“无岑?”

“是我。“虞述站在她的面前,身上不停的滴着雨水。

“原来是殿下…你现在来干什么…来看我的笑话么?”她答应了一声,撑着手想要站起来,许是蜷的时间太长,她的身子有些麻木,伸展不开,一下子摔在了地上,他的脚就直立在她的旁边。

“哈哈…”她自嘲了一声,拉着一旁的椅子腿,极为吃力的站了起来。她身形孤零踉跄,却努力的走好一步。

雨没有停歇的意思,夜晚的光亮唯一来自天边的闪电,她一步一步走进了雨中。她一瞬间睁不开眼,看不见大雨,看不见唯月死去的、满是污血的脸,更不见无岑失望的脸,甚至于眼前虞述这张关切、担忧的脸。

她全身都湿透了,眼泪掺和着雨水在她的脸上分辨不出,屋内的虞述静立,面容是那样的依舍和疼惜,他慢慢走近:“芜岚,哭出来就好了。”

“我…没有…没有哭。”她维持着自己最后一丝倔强。

“没关系的…岚儿。”他突然的一句话,突然打开了她心里的决堤,藏匿许久的脆弱和无力一下子奔涌而出。

她摸了摸脸,尽最后力气:“嗯…岚儿…没事。”

“芜岚—”

她觉得身体好重好重,虞述将她横抱在怀中,冒着雨狂奔,身上的衣物沉重的浸在她的身上,她的心突然好疼好疼,有什么在不断的继续逝去。

虞述将她放在床上,手伸向她的腰间,有片刻犹豫很快将她的腰带解开:“得罪了。”

她的身上烫的可怕,他解开她的衣物,泛着小麦肤色的皮肤展露在她的眼前,胸前的白色裹布被染得赤目的鲜红,胸口那一半截短箭扎在她的心脏上。

她明明是知道扎在心上的短箭的,明明还将他折断,现在却又再置之不理。她是存了不想活的心思么?

虞述心惊,嘴里苦涩无比,看着面前这个紧闭着眼,咬着唇的芜岚,额上已经分不出是雨水、泪水还是疼出来的汗水。

他双手有些颤抖,生怕把她弄疼了,将她轻柔的抱起,从背后一圈一圈解开她的裹布,面前展露的大片春色,他没有心思多余看一眼,拿起身上的匕首:“忍一下,岚儿。”

芜岚痛的哼哼,却又强忍着不发出一声。

他小心翼翼将短箭剜了出来,她的心口血肉翻滚,鲜血不断的翻涌,触目惊心。他拿出绷带紧压住伤口,看着双眼紧闭的芜岚,她像是处在梦魇里一般,苦苦不得解救。

这个女子,坚强得让人心疼的要死。就像他见她人前人后处理好林霍和林无岩的后事,万事服服帖帖的做好,又倔强着,明明知道虎山还偏行,为了林家百步忍让,只求罅隙中生存。

他是割舍不下的,或者是只是因为林霍的遗言,或许…

压了片刻,血总算是少了些,他松懈了口气,从柜子里重新拿了裹布出来,她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他的面前,让他心颤的却是身上的那些凸起的疤痕。

他见不过不少女子美好的身体,可是没有一个像她这样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个个去抚平。

他身上突然有些燥热。他强忍着将裹布好好的裹住,将她平放在床上,将她身上湿透的衣物全部换下,将被子捏好。

看着稍稍放松神色的芜岚。他突然有些懊恼自己就这么不顾一切的从府中狂奔而来了。再听到斯唯月死的那一刻,以及无岑进京的那一刻起,他知道她再也强撑不住的崩塌。

自己不该管的,或者只是林霍的遗言…可是这一次他再也骗不了自己。

他转过身,身后那人炙热的双手拉住他的手,迷迷糊糊道:“别走…好冷…求你。”

他顿住了身子,这一次他仍然可以打晕她,可是他犹豫了。

那人浑身发烫,触摸到寒冷的虞述就忍不住想要靠近,将他的手拉进挨着她的脸,还想要索取更多。

“你知道我是谁吗?”他有些哽咽。

“我一直知道是你。从前也是你。“她默默的流下了眼泪。她自己的心思她怎么会不知道,那一份暗藏的窃喜,以及伪装之下的渴求。从第一眼的水青色开始,就注定了他在她心里的不平凡。她只是有些畏惧,不断的在边缘试探。

他脱掉湿透了的衣物,微微拉开被子,芜岚一下迎了上去,他有些怔愣,手慢慢的放在她的背后,轻拍着,她钻进她的怀里,默默的流着泪。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那一年他们在曲林草原,她受了伤,发了高烧,又冷又热,虞述整整一夜将她抱在马上。

“是我的错。唯月的死怪我。”她嘟嘟囔囔地说道,手逐渐剜进自己的心脏,那种痛感让她清醒。

感觉到温热重新溢出来,虞述抓住她的手:“怪我,没有早点发现哈尔赤,怪我在和你置气,他带来的人的并不是哈尔赤,他只是想要和我合作,夺取皇位。”

“是我的没有看好唯月。”

他将她抱进怀里,下巴蹭着她的头:“岚儿,你睡吧。”

翌日。

芜岚起身时,头痛炸裂,恍恍惚惚想起昨晚的事情,她的身边已然一空。

她穿好衣物走了出来,阳光刺的她有些睁不开眼。府内仍旧是一片散乱,秋烟疾步而来道:“萧默大人死了!”

“是谁?”

“荆幼南公子!现在他已经逃跑了!宫里一早就贴了告示出来。”

“无岑呢?”

秋烟踌躇了会儿道:“眼线来报,他和唯月姑娘昨晚就出城了。”

竟然连向她辞别都没有。

她裹了裹外衫:“秋烟,让人备好马车,我要去太子府。”

“将军,你的伤?”

“无妨。”

“这是九殿下交代给将军。”说着,秋烟呈上木盒。

她接过手来,这不是父亲的信件么?怎么会在他那里。她打开盒子,里面骤然多出许多信件,她随意打开一封,仍旧是父亲和于问凌的通信,不过与之前的内容皆然相反,里面字字锥心,痛诉于问凌德行败坏,怂恿太子。她不禁捏紧了手中的纸,之前于问凌给他看的,全是调过包的。

“他还有什么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