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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夕有岚(16)

作者: 流浪思河 阅读记录

“陛下,你累了。”祝容敏托着齐帝的手向台阶上的软榻上引。

“噢,容敏说的对,朕真是有点乏累了呢。”齐帝脚步虚徒,跌躺在椅上假寐起来。

席间觥筹交错,钟鼓磬琴瑟于一隅弹奏,舞姬玉貌窈窕,舞姿飘逸,跟随音乐变换着或欢快或轻柔的舞步。彼时有武将自荐表演武术,于筑台上行云流水之态,众人喝彩。

“这三脚猫的功夫都不是我的对手呢。”斯唯月站在她身后,弯下身来点评嘀咕。

席下武将听见芜岚处传来喧闹,抱拳后说道:“陛下,臣听闻林将军以一柄红缨枪为长,今在此借圣上的光可否请将军展露一手?”

众人的目光投向芜岚,她波澜不惊道:“此枪法乃战场上所用,无甚优美,怕浊了各位大人的眼。更怕误伤了各位。”

“无妨无妨,你且上那高台就是。”那武将再说了一句,众人便附和起来。

齐帝半眯着眼,似乎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两人身上。

两人僵持不下。芜岚一身武艺岂是供这些酒肉之徒观赏玩乐?她是万万不能去了,去了就是自贬了林家。

那武将咄咄逼人,双眼紧吊,鼻孔朝天,势要挫一挫这小儿的煞气。

“父皇,林将军所习之武乃战时杀敌所用,非供各位大人娱乐。”只见一杏黄色外袍,四龙纹刺绣加身的男子,缓缓走上前来说道。

芜岚抬起头来,入席甚久竟没有注意到此人。

明明是光彩夺目,却不知为何匿于人后。

“太子殿下,整日里以书为伴,那里见过什么打打杀杀,该要借此机会见见世面呢!”一耄耋老者走上前对太子说道。

原来是太子殿下。

传言太子虞昭性格软弱,优柔寡断,轮贤才与德行是比不上五皇子虞筝的,要不是仗着是皇后嫡子,这太子之位恐怕岌岌可危。

近来年,皇后常年病中,后宫渐由虞筝之母淑妃娘娘代为管理。屋漏偏逢连夜雨,皇后母族式微渐落,淑妃仗着位及左相的哥哥陆盼,性格越发乖张。

虞昭与虞筝各成一派,在这宫中已然成了泾渭分明的楚汉两界。

这些都是先前听萧默所说,当时听他言语之中对太子虞昭多加了几句赞赏,称他体恤民情,深感民间疾苦。

芜岚与萧默虽然只相处了几日,但知他为人忠厚,他所仰慕的人,必定不是传言中的软弱。

恰如此时他站出来为芜岚说话。她心里感激便向他多看了几眼。

齐帝像是如梦初醒,祝容敏又在他耳朵旁低语,他听后说道:“今日乃元宵舞刀弄枪未免太过煞风景,朕请来了扬州乐师,不听几曲各位大人可算是白来一趟了。

芜岚心下松了口气退回席位,太子周围没有小厮在候,他一人斟酒隐去喧闹的宴会,像是静止了岁月般从容。似乎感受到视线,他抬起头,她轻轻颔首回应。

他望向她,笑容攀上嘴角,让人觉得莫名心安,恍惚间竟有几分像大哥。

巳时而归,众人消散,引她前来的小太监此时将她引回,禀了句请稍后,便消失在了回廊之中。

她侧目见无精打采的斯唯月。

“饿了吧?”

斯唯月像小鸡琢米似的点了点头,这一晚上她只能看不能吃,天知道她有多么的难受。

芜岚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裹了几个小点心,展露在斯唯月的眼前。她一下子两眼发光,夺过来塞进嘴里:“二哥,你太好了!还记着唯月。”说到这有了一丝哭腔,“二哥,你对唯月真好。”

“好了,快吃吧。”她拍了拍唯月的头,她心里对无岑有很多愧疚,便愈发的想要对斯唯月好。

上了马车,出了宫门,斯唯月躺在软榻上,满足的拍拍肚子,撩起帘子望着皎洁的月光,回身问道:“二哥,为什么刚才那个红衣太监要打断你说话?”

芜岚双眼添上了几分坚定:“我本想说,阿爹无愧于大齐,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更没有擅自行动,罔顾军纪!林家不是谁都可以欺负的。”

“那为什么后来又不说了呢?”

过了半晌,她自嘲一声:“那些人根本不在乎忠义仁孝,他们想看的不过是林家出丑,看林家的笑话,我如果真现在说了,与他们争执,岂不是正中了下怀?”

“唉,京城的人真是麻烦,样样都讲究面子,为一个名头值得这么费心吗?”

斯唯月顿了顿继续道:“况且大齐皇帝封了林霍将军为定国将军,史籍记载也不会记载下流言蜚语,二哥与那些人,不过是一人难敌众口。”

芜岚长叹一口气,靠在马车上:“人的一生不就图个名吗?阿爹一生光明磊落,若是他在世,知晓定要和那人打上三天三夜,我只是说几句话而已。”想到这无岚笑了,她并没有直面回答斯唯月的问题,却好像自己内心满足了一般。

“可我觉得有人就不图。”

“哦?”

“九皇子殿下啊,他一向独来独往,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不是吗?你说呢,二哥。”

她沉了沉道:“或许吧。”

但换做三年前,他一定是这样。

第15章 意外相遇

一连几天,宫内没有任何传召,两人像是被所有人遗忘了一般,斯唯月也由一开始的新奇到恹恹,整日里追着驿站的小二讲些京城的轶闻趣事。

她靠窗而坐,面前一杯高山茶,脑中一直回想着从罗州到京途中的种种,一切事情似乎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现下不知虞述身在何处,如果他逃离了罗州,军中一定会有人发现,传到京城也是迟早的事,到时又该如何收场?

薛吴被人所要挟带离虞述,那人一定是极熟悉薛吴之人,才会知晓他软肋。这会和虞述又有什么渊源?值得冒着被抄家的危险将他带回京,而目的又是什么呢?

宫中党派明朗,大臣们以太子虞昭、五皇子虞筝自成两派。齐帝似乎也没有偏袒谁,整日里只以酒度日,神智时而清晰时而糊涂,祝容敏侍在君侧,势力也逐渐见大,在朝中也安插了宦官正差,更别说其他司要职的官员。

而她呢?被齐帝宣召从罗州远道而来,却也不面见,也不司职,也不召回程,在这驿站里干耗着日子。她心里有种隐隐的预感,要想回罗州不会这么简单。

想起薛吴收下她的钱袋时曾说,她的汤婆子在京还能用些时日,她曾疑惑薛吴本就嫌弃罗州贫苦,又怎么会留下那破烂物来。现在看来,他是早就知道她是回不了罗州的。

这日午后,芜岚同前几天一样过朱门,由太监前去乾清宫奏请,她则候在金水桥旁。

说得也巧,也是那日宴会领她的太监,名为连澄。

金水桥各方站了侍卫,除此之外诺大的广场不见一人。等了半响,原以为齐帝又是不见,连澄徐徐走近躬身却道:“将军,陛下说请将军明日上朝议事。”

“哦。”她沉思了会儿,“请公公带路出宫吧。”

连澄在前带着芜岚原路返回,半路上只见另一个年长些的太监走来直抓住连澄的手臂喝道:“连澄,陛下最爱的蓝月轮鹦鹉不见了,可是你中午喂了食?”

连澄摸了摸脑袋,有些没有底气说:“是啊,可是那笼子我好像是锁好了的啊。”

“哎,那蓝月轮跑了!你一向谨慎,怎会犯下这错误?陛下现正发火找着呢,你快随我速速回话。”那太监抓着连澄就要走。

连澄听后面上焦急,回头望着芜岚请示。

“你去吧。我识得路。”芜岚道。

“多谢将军。”连澄连连作揖退后,最后提上外袍一路小跑往宫内而去。

宫内回廊复杂繁多,各处大同小异,芜岚恍觉迷路时,已走至一偏僻地,深红色的宫墙上攀岩出枯败的藤本植物,琉璃瓦也失去了颜色,门口荒草丛生,牌匾也不知去向,这处应是鲜少有人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