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镜家的冥王(20)
门都进了,茶也喝了,故事也听一半了,还谈麻烦不麻烦?聂菁菁勉强露出笑容:“不麻烦。”
于是,王捕头继续往下说。
王捕头,原名王四,活了三十来余年,遭过四次大灾,但都大难不死,后给自个儿改名,王四命。他觉得,这都是命。
前三次大灾与本书无关,暂不表。必须要提的,是第四次遭的灾。
身为官府人员,本应将信奉当朝天子为己任,但是私心里,王捕头一直偷偷给一个道观按时添加香火,因为道观的掌门救了他。
这个道观就是一念观,当时救他的掌门姓岳。
“岳白?!”聂菁菁当场叫出了这个名字,惊讶得跳了起来。
“夫人也认识岳掌门?”不对,王捕头转念一想,“岳掌门若是还在世,现也已是百岁老人,你年纪……”按她的年纪,不应该认得,更何况,一念观五年前就被一道雷给全毁了。
薛府,三年前才有的。
“不认识,刚好听说,您继续。”
这敷衍得在场的都听出来了,聂菁菁也顾不上这么多,现在,她的脑袋里飞快地,乱成一团麻线。
似乎冥冥之中,大家都被拉扯到了一块。
第 44 章
王捕头的脑袋里,本来也有一团麻线。
虽然最终,莫大人下令,王三何盐二人私下饮酒耽误公务,回家反省。可王捕头依然不放心,应该将二人暂压大牢,以待查证。
莫大人瞪了他一眼:“没有证据,怎可胡乱扣押?”
“证据,有!”
杂草丛中,何盐的尸身就是证据。
可是当他回到那条小巷后,一身冷汗,自脚跟窜上背脊—小巷还是那条狭窄幽深的小巷,只是废弃的院子不见了,一栋粉墙黛瓦大宅平地而起,飞檐翘角挂着黑色的铜铃。
秦非正蹲着身,栽种一株花。
听得脚步声,秦非回头,见是王捕头,笑了。
王捕头转身,拔腿就跑,一直跑回了衙门。
“四命!你可回来了!”他刚进门,就被一把拽住,师爷两眼通红,抽抽噎噎的,有些语无伦次,“大人他、他,哎哟,大人哎!”
“发生什么事了?大人他,怎么了?!”
心又急,话也急,师爷猛一拍大腿:“你前脚刚走,后脚,大人他就晕过去了!到现在都没有醒哪!”
“请大夫了没?!”闻言,王捕头抬脚就往莫大人的屋子走,“好端端的,怎么……”忽然,迈过门槛的腿僵在半空。
师爷还在回话:“已经派人去请了,估计在来的路上了。”
“师爷,”王捕头不知自己为何会想到这个,话已脱口而出,“秦公子几时回去的?”
师爷楞了楞:“秦公子没离开啊,他在府里啊!”
“他在哪?”
“秦公子他,一直陪着大人啊!”
师爷的话犹如当天一盆冷水,把王捕头浇了个透心凉。如果秦非一直都陪在莫大人身边,那方才他看到的又是谁?!
还记得跑出小巷时的回头一眼,粉白的院墙下,红花如血。
有花无叶。
聂菁菁仰望着蓝天白云,屋里的高管家和小琳,已经完全沉浸在王捕头讲述中。而王捕头,除了一脸凝重,还有散不开愁容。
《酉阳杂俎》卷十九:“金灯,一曰九形,花叶不相见,俗恶人家种之,一名无义草。合离,根如芋魁,有游子十二环之,相须而生,而实不连,以气相属,一名独摇,一名离母,言若士人所食者,合呼为赤箭。”
《法华经·序品》曰:“佛说此经已,结跏趺坐,入于无量义处三昧,身心不动。是时天雨曼陀罗华、摩诃曼陀罗华、曼珠沙华、摩诃曼珠沙华,而散佛上,及诸大众。”
红花如血,有花无叶,黄泉黑路上唯一的风景。
而今,却种在,一个凡人的家门口?
聂菁菁没有回头,仿佛在自言自语:“我救不了他,我也没办法救他。”
“薛夫人,”王捕头不信,“我听说,您能看得见鬼,我只想请您看一看,莫大人究竟是不是给鬼迷了,或是……”
“你以为,是只鬼就能随随便便迷惑人?!”聂菁菁硬生生地打断道,“七品县官,那也是天子门生,皇恩泽被!”
天子,上天之子,人间的真龙。文武百官手中的印信,便是天子赋予的权利,犹如天子亲临。区区一只孤魂野鬼,敢动天子的人?
“难道不是,是我想错了?”
可是,就连大夫,也找不到莫大人昏迷不醒的原因。而那个秦非,正端端正正地陪在莫大人床头,像个孝子。
王三、何盐,守在莫大人屋子门口。
他们对王捕头的探望,都保持着彬彬有礼,嘴角都挂着诡异的笑容。
王捕头想喊人将他们逐出府衙。一众衙役出奇的安静,一个都没动作,没人听他的话。他们,都听秦公子的。
王捕头感到气愤、惊恐,又强自镇定。师爷领着大夫察看莫大人病情,仿佛没有察觉府中的异样。
不,不是他的错觉。
“不是鬼。”
薛府的大门从外往里被打开,长袍清影正朝她走来。
“不是鬼,那又会是什么?!”稍稍放下的心,又被提起,王捕头焦急地追问。
高管家也很好奇,小琳则附和着:“夫人夫人,这世上还有比鬼更厉害的东西吗?”
聂菁菁浅笑道:“当然。”
“真的?!是什么?”
聂菁菁没有回答,微笑着迎上那个长袍清影。
“菁菁。”
“你回来了。”
第 45 章
比鬼更厉害的,不就是冥王嘛。
相较于王捕头见到他时的局促不安,薛拾的回应更令王捕头尴尬。
“回屋。”
这两个字是对聂菁菁说的,薛拾好似根本没看见王捕头的存在,牵起聂菁菁的手,径直离开。
小琳捂着嘴,赶紧跟了上去。
“薛……”
“王捕头,请吧。”
高管家眼尖,一瞅就瞅出来,自家公子今天心情,不咋地。客客气气地,将不甘不愿的王捕头,请出了薛府。
那一边,薛府厚重的大门在身后关上,将王捕头的满怀希望,拒之门外。
这一厢,关好屋门,聂菁菁立刻朝着薛拾,腻了上去。七手八脚,又是解带又给宽衣,完了,接着递茶送水加揉肩。
喝了一大口茶水,薛拾心满意足地望着她:“不行。”然后,在她翻脸前,赶紧在书案后坐下。
薛拾知道,聂菁菁平时对这两桌子的公文,能离多远躲多远,一是厌烦,二是怕乱了得收拾。
聂菁菁咬了咬牙:“算你跑得快。”
薛拾强忍笑意:“不过,地府如今比以往也清闲些了,我这边剩下的也就这一些了。现在,我们只要想方设法,尽快唤醒望岳仙君。”回幽冥,也算指日可待。
“还有那根筷子。”聂菁菁没好气地往桌边一坐,随口问道,“这次回去,还干了点啥?”
她指的回去,是指回幽冥。自从发生何掌柜那件事后,薛拾已经回了幽冥不下三回。
昨晚,薛拾想到了关在九幽的恶鬼,决定再回地府查探。聂菁菁不同意他半夜三更回去,可鸡鸣三遍后,通往地府的捷径就关闭了。薛拾只得今早天微亮,就出门,翻个几重山几重云的,下幽冥。
出门前,聂菁菁再三叮嘱他,问问司命星君,有没有其他快速简易的方法,能把望岳仙君唤醒?比如,弄个仙药。
薛拾想起,自己刚把这个问题丢给司命星君,星君立刻二话不说玉指司命府大门:“出去。”
司命星君语重心长,发自肺腑地请求薛拾,不要给他媳妇当传话筒,能不能将她的话先过滤过滤。什么问题都问?真不知是孽镜灵嫁给十冥王,还是聂菁菁娶了薛拾?
摸摸鼻子,薛拾恢复了正经:“九幽一切正常,问题还是出在这里。奇怪的是,我也感应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