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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寒(63)

作者: 涉江深 阅读记录

“我有我的消息渠道。”钟景宁拿着折扇在手心轻轻敲了两下。

薛墨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这意思,是怀疑我对阁主不忠?”

钟景宁没有说话。

“我前些日子带着人去了蜀地,带回了几个小子,蜀地那边闹得沸沸扬扬的,以我的名声,不可能有假吧?”她薄唇轻启,“你若不信,去地牢提那几个小子问。我怎么可能千里迢迢去江南……”

她看起来肆无忌惮,全然不担心钟景宁去查。钟景宁眯起了眼:“哦?”

“景宁,”薛墨瓷说,“我认识你也有不少年了,好心劝你一句,你那什么情报来源,处理一下吧。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想要挑起我们星月阁里的矛盾呢……”

钟景宁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薛墨瓷全无躲闪之意,直接接住了他的目光和他对视。她果然是一个很特别的女人,人人传她是妖女,靠色相行走江湖,钟景宁却最清楚,她虽然看起来放荡,却从来没跟谁纠缠不断过。这女人,是有些真本事的。

薛墨瓷用手腕支着下巴,斜倚在一旁的小机上:“还有一件事情……你我同为星月阁的‘星’,在阁内本应平起平坐的。”

钟景宁没说话。

“什么时候……轮到你查到我头上了?”薛墨瓷轻声说完了这句话。

“我知道了,”钟景宁说,“我回去之后会把那个探子处理了。这次算我冒犯了。”

薛墨瓷冷哼一声,也没再说话。

与此同时,清云宗中。

陆怀渊正在沈林指导下练习“瀚海”一式。沈宗主这姑且算得上“大病初愈”,整个人和原先相比瘦了一大圈。张星澜本来想着让他赶紧去露个面,也算是给大家吃下一颗定心丸,结果被沈怀玉拦住了。这么躺了两三个月,瘦了太多,这个形象出去还不如不出去呢。于是沈林开始了一天五顿的养猪日子,不求别的,就求一个面色红润气血充足。

他可闲下来了。这人小的时候最是内向,不知道是不是被叶归矫枉过正了,长大之后整个人活泼得不行,要不是身为宗主必须端着架子,估计这人是一天都待不住的。这么一闲简直弄得他浑身难受,于是天天蹲在自己那个小院里面训徒弟——他现在“形象不佳”不能出门——搞得陆怀渊十分怀念之前没人管的日子。

沈林被裹得像个球,站在一边插着腰训人:“……你这什么玩意儿?这是张星澜教你的?你师祖要是看见了,估计能气得从坟里面蹦出来……”

沈林平时在宗门里的时间少,好容易回来一趟又大多因为在人面前端着架子,陆怀渊这还是头一次见着这样的自家师父,愤愤地想:“为什么沈怀玉可以忍?这也太烦了……”

他们俩是轮流过来被指点的,正因如此,最近见面的时间都少了不少。

“哎怀渊,”沈林揣着手,突然想起什么了似的打断,“我那个心行,你练了吗?”

“练了。”陆怀渊老老实实地说,“不太得诀窍。后来被师兄看见了,被他骂了一顿。”

沈林点点头:“他做的对……那时候是我欠考虑了。只想着在最后说什么也得让我徒弟看一看,清云宗真正的‘心行’到底是什么样子。假如我真的就那么死了,也不算断的太彻底……”

陆怀渊突然心底一动。

“不过说到底……”沈林笑了笑,“每个人的剑都是不一样的,就算你们是我的徒弟,也不可能完全复刻其中的剑意。剑由心生,每个人的‘心’都是不一样的,剑又怎么可能一样呢?”

第80章 思渊

“嗯。”陆怀渊点点头。

“怀渊,”沈林突然叫他,“我又想起来一件事,你的剑……是不是还没起名字?”

“没有。”陆怀渊说。

这样的问题沈林问过两三次了,沈怀玉也问过他,不过陆怀渊一直都没想好到底该叫什么。

“唔……”沈林用折扇敲了下下巴,这人大冬天拿着折扇,不为扇风,专为拗造型用,别人看着都嫌冷,“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该有一把有名有姓的剑了。”

诸位求仙问道之人,行走江湖之时似乎手边都有着这么一件有名有姓的兵器。无论将来臭名昭著还是威名远扬,这兵器总是陪着他、随他一起经历那些跌宕起伏。叶归一剑惊寒动天下的时候,手里拿着的是千锋剑,沈林扬名立万的时候,陪着他的是他手里的玄明剑。

这些剑或是名家名作,或是背后有一段离奇曲折的经历,和主人一起经历万千,宝剑配名士,也算不辱威名。

沈林酷爱收集各位名家锻出来的剑,然而就算是他,手中玄明也是最最重要的存在。

毕竟陪你战到最后一刻的,不一定是亲友爱人,而是你手中紧握的武器。

“还没想好,”陆怀渊低下头,抚摸了一下手中的三尺青锋,十分认真地说,“我一想到,这剑可能会陪我一辈子,就怎么也想不好它该叫什么名字。”

旁的人给剑起名字的时候有的记录由来,有的镌刻一生之志。然而陆怀渊手中这把无名剑,由来太寻常,一生之志他又还没想好。十几岁的大孩子,一生对于他们来说还很长很长,未来对他们来说有着无限的期许,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定下来呢?

“师父,你与其急我这边,还不如急怀玉呢。”陆怀渊笑了笑,“他用的不是一把旧剑吗?”

沈怀玉那剑还是小时候沈林给他的自己用剩下的,一用就是好多年,除了中间有一段时间为了照顾陆怀渊的心情收起来了之外,几乎一直带在身上。

“我倒也想让他换一把,”沈林说,“他说习惯了,不想换。”

“他喜欢就行。”陆怀渊说。听见这话,他其实心里有几分窃喜,沈怀玉的剑名为“池鱼”,池鱼思渊,他某天无聊念叨的时候突然发现了这一点。那时候他还没对沈怀玉起心思,只是觉得十分巧合,但他这个“渊”字也是沈林取的,可能沈林就喜欢这个,于是他也没有太在意。

可自从沈怀玉的身影烙在他心里,他就总也放不下这件事。好像沈怀玉不能整个人归了他,那他身上有个随身之物的名字能合上他的名字也是好的。在他心里,沈怀玉固然不是池中鱼,他总觉得这剑配不上他师兄,然而心底的另一个声音却在为这一个小小的巧合雀跃不已。

“今天先到这儿。”沈林舒了一口气,好像一直站在边上指点有多累似的。陆怀渊也不是很在意,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往外面去了,正赶上沈怀玉来找沈林,和他擦肩而过。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陆怀渊想起先前他和沈林关于剑的谈话,忍不住朝沈怀玉笑了一下,弄得沈怀玉莫名其妙的,只好也笑一下做回应。

总是这样多好。

陆怀渊回了菡萏苑,却没有打水沐浴,而是继续提着剑练习。

沈林嫌弃归嫌弃,指点起来比张星澜那个只会算账的清晰了不少,他们每天不会在沈林那里耽搁太多时间,陆怀渊总觉得有些来不及消化,于是干脆回来自己练。

他这个人,说好听了叫“坚毅”,说难听点就是“倔驴脾气”,认准了什么事情,别人在说什么也很难听进去。沈怀玉叫他练剑要循序渐进按部就班一步步的来,他也是当耳旁风的……不,不完全是耳旁风,至少从明目张胆的练换成了偷偷摸摸的练。

先前张星澜指点他俩的时候,陆怀渊总也找不出时间来,于是干脆大半夜的就起来,就着大哭小嚎的北风练。沈怀玉作息稳定,到点儿就睡,所以根本没发现。他觉得陆怀渊每天早起说不出的精神,其实都是因为陆怀渊起得比鸡还早——再困的人怕是早上微微发汗地练上一套也精神了。现在沈林醒了,陆怀渊就逮着沈怀玉去找沈林的时候练,沈怀玉再心思玲珑,也总不能在练剑的时候□□来看陆怀渊在干什么,于是不用半夜起来的陆怀渊总算舒了一口气,不用这么撑着舒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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