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百列其实很能理解路西菲尔的举动，毕竟任谁一觉醒来听闻几乎所有同伴都堕入地狱，连一句最起码的交待和道别都没有，只能任由他自己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噩耗，都不可能那么快相信和接受。
但除了相信和接受，他们还能做什么呢？
“神已经彻底封锁了混沌界与地狱之间的通道，你现在就算真的把混沌界劈成两半，也根本无法到达地狱。”
泪水仍在止不住地流，加百列的声音中满是显而易见的疲惫，“如果可以，我其实也想去地狱问问他们，究竟为什么这么做。”
“但你也看到了，神这次很生气。”
“混沌界的这场大洪水，虽然从名义上看是为了毁灭所有在大地上制造污秽的人类，但这又何尝不是对我们天使的警告？”
“所以路西菲尔，我们真的不能再任性了。”
“天堂还有那么多天使在等着我们。”
加百列的狼狈与歇斯底里实在太过真实，真实得不像是梦境所能呈现的。
听到加百列的话后，路西菲尔沉默了许久。
他忽然挥剑砍向自己的手臂，加百列看到后大惊失色，闪电般向那金剑上射了一箭，令那金剑的剑势偏离了些许。
但即使如此，路西菲尔的手臂上也还是现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你疯了吗？！”被路西菲尔这种一言不合就自残的行为吓得手都哆嗦了，加百列连忙对路西菲尔的手臂甩了几打治愈魔法。
路西菲尔却怔怔望着血流不止的伤口，眼角有什么湿热的液体转瞬即逝。
真疼啊。
他想。
所以，这一切果然如加百列所说，都是真实的吗……？
他忽然望向水晶天的方向，轻声对他所信仰的神明道，“神，我想见见贝利尔。”
水晶天上，一直关注着路西菲尔举动的神明很快在他脑海中淡淡出声，“路西菲尔，见到贝利尔后，你打算做什么？”
“我……”之前以为自己尚在梦中时，路西菲尔还能说他打算把贝利尔带回天堂，好好问问贝利尔究竟为什么这么做。
但现在得知这一切很有可能并不是做梦，面对神的问题，路西菲尔竟然感到有些茫然。
“路西菲尔，贝利尔已经吸收了黑暗深渊的力量，即将成为名正言顺的地狱之主。”
“若你们真的起冲突，你未必会是贝利尔的对手。”
所以，想要去地狱把贝利尔带回天堂什么的，以路西菲尔如今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办到。
指甲蓦然深深嵌入掌心，路西菲尔垂眸望着脚下黑沉的土地渐渐被绛蓝的海水所吞没。
这深蓝的巨兽不单吞没了所有的土地，也吞没了他唯一见到贝利尔的机会。
路西菲尔忽然明白，他再也见不到贝利尔了。
心中像是破了个大洞，变得空荡荡的。
你怎么忍心呢？
他想。
贝利尔，你怎么忍心如此对我？
……
我很难过。
第169章 第四夜
地狱最深处。
萨麦尔、阿斯蒙蒂斯和别西卜已经在深渊之湖的湖畔等待贝利尔许久。
深渊之湖的黑暗威压太盛， 根本不允许他们踏入分毫， 无奈之下，几位前天使长便只能在湖边干等着。
在等待贝利尔的时间里，这三位前天使长已经在阿撒兹勒的帮助下全数统计出了所有追随他们，与他们一同堕入地狱的堕天使名单。
令几位前天使长感到惊讶的是，这次堕天天使的总数竟然超过了一个亿——这个数字，相当于全天堂天使总数的三分之一。
萨麦尔：……
阿斯蒙蒂斯：……
别西卜：……
别说他们，连阿撒兹勒看到统计结果后都忍不住瑟瑟发抖， 一脸崩溃又狐疑地问他们， “你们到底是怎么在上帝的眼皮子底下拐来这么多天使还能活着到达地狱的？？？！”
三位前天使长：不瞒你说， 其实我们也想知道=_=。
不过，在发现这一亿多堕天使绝大部分都来自原权天使军团、原力天使军团和原能天使军团后， 几位前天使长们倒是有些明白为什么这次堕天使的数量会如此庞大了。
天使自诞生起便等级分明， 共分九级， 力量越是低微的天使， 数量就越庞大， 力量越是强大的天使，数量就越稀少。
也就是说， 在几位天使长中， 身兼天使与大天使长职位的加百列， 麾下天使的数量最多， 甚至超过了一个亿。
权天使、能天使和力天使的数量则依次递减，不过这三级天使总数加在一起也有近一亿五千万之多，这三级天使也是光暗战争中的主力军。
而好巧不巧地， 这次除了加百列和路西菲尔，天堂的其他几位炽天使一个不落地全都堕入了地狱。
如此，倒也难怪追随他们而来的天使数量会达到这样一个极其恐怖的数字。
阿撒兹勒：“话说贝利尔到底什么时候出来？我好担心上帝会在一怒之下拆了地狱_(:з」∠)_。”
其他三位原天使长：“……你闭嘴！”
阿撒兹勒：啧，这一个个堕天后怎么都这么暴躁(￢_￢)。
不过阿撒兹勒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啦。
与他当初堕天时的情况不同，阿撒兹勒当年堕天时，与他一同堕入地狱的天使满打满算也才不到五万。
那时正值第二次光暗战争结束不久，地狱的绝大部分恶魔都已经迁移去了混沌界，地狱正是守备最薄弱，恶魔最少，最适合堕天使们休养生息的时候。
再加上堕入地狱后阿撒兹勒的实力有所增长，还有贝利亚尔暗中相助，因为此，阿撒兹勒那时才能那么顺利地护住那数万追随他入地狱的堕天使。
但萨麦尔他们这次所面临的情况却与当年截然不同。
地狱这些年的情况并不好，频发的地震令整个地狱都处于一种随时可能崩溃的状态，这次这亿万堕天使所带来的冲击，更是令九层地狱的土地分崩离析，全部瓦解。
可以说，整个地狱如今唯一的立足生存之地，就只有他们脚下这片仅存的土地。
更加糟糕的是，在堕天使们到来后，地狱通往混沌界的通道也彻底消失了，原本生活在混沌界的恶魔们也全都回归了地狱。
如此，也就是说，整个地狱目前正处于一种人口数爆炸，可生存之地却十分微小的危险状态。
这些天阿撒兹勒与萨麦尔他们虽然表面上是在深渊之湖旁等待贝利尔，实际却是在通过普查堕天使数量的方式把地狱全部的堕天使都集中于此，以免有堕天使遭到周遭那些虎视眈眈的大恶魔们的毒手——
因为九层地狱的崩溃以及亿万堕天使的到来，生存空间被严重压榨的恶魔们这些天来私底下一直小动作不断，已经开始在各自领主的率领下迅速集结。
几位前天使长都很清楚，如今深渊之湖周围看似平和的气氛，不过是恶魔与堕天使们各自观望所造成的假象。
一旦其中任何一方出现变故，战争都随时可能彻底爆发。
在这样一触即发的危险氛围中，某一天，静谧了许久的深渊之湖突然剧烈动荡起来。
像是即将迎来暴风雨的狂暴的海面，又像是有什么可怖的怪物已经在湖底苏醒过来，深渊之湖开始剧烈地翻滚、沸腾！
冲天的魔气与浓郁到极致的黑暗之力仿佛巨大的翅膀，刹那自深渊之湖冲天而起，只眨眼的功夫，便把整个第九层地狱都尽数笼罩其中。
黑暗在蔓延。
比夜更深的黑暗中，无数恶魔都还尚未从那令他们的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可怖威压中回过神来，膝盖却都不由自主纷纷向深渊之湖的方向跪拜下去。
“噗通！”
“噗通！噗通！”
“噗通！噗通！噗通！”
仿佛是一场音符单一却盛大无比的奇诡交响乐，膝盖撞击大地的闷响如海浪般自恶魔军团的集结地向外扩散，一路蔓延到堕天使所在的深渊之湖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