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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莲池(11)+番外

阿怜下了车,沿着蜿蜒的青石小道向上,不一会儿便浑身是汗。她用衣袖不停地擦着汗,口中嘟喃着:“见鬼的天气,一场雨一场热,再热下去,全京城的人都要变成人肉叉烧包。”

她顺着山路台阶走了没两步,一阵微风吹来,夹着一股子怪味,她下意识地揪起鼻子,“唔……”什么怪味道?有点骚臭!

她拧着眉头又登上几级台阶,那股子骚臭的怪味越来越近。

正前方不远处,一位身着桃粉色织锦长裙的年轻小娘子,髻上插着一支的白玉孔雀簪。她单手撑着鬓角,双眸垂闭,微皱的眉心透露出些许不舒服。一个穿着绿衫的小丫环正用帕子替她轻拭着额头上的密密细汗,随后又不停地替她扇着扇子。

阿怜忍不住嗅了又嗅,那股子怪味,似乎就是从这样小娘子的身上传来。

蓦地,年轻小娘子睁开双眼,一双清澈晶莹的明眸闪着耀眼的光亮。她站起身来,织锦的长裙瞬间飘散开来,裙摆处的牡丹花娇艳欲滴,栩栩如生,银丝线勾勒的祥云暗纹随着裙摆的飘动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小娘

子莲步轻移,犹如轻风拂柳般婀娜多姿。

阿怜一下子看痴了,心里忍不住禁叹:面若桃花,肤若凝脂,皓齿明眸……世间竟然有如此出尘绝色的美人儿!再美好的词语也不足以赞美她,只可惜了,身上带着这么一股子怪味。这美人儿瞅着好像有点眼熟呢。

阿怜忽然低头瞅着自己身上的青衫布衣,又伸手摸了摸还算光滑的脸蛋,两眼望着前面的美人儿,心底没由来地自惭形秽。同样是女人,差别乍就这么大呢?罢罢罢,她这辈子也没想过再当什么女人。做男人,安全。

小娘子走了没两步,身体一软,“咚”地一声便摔倒在地。身旁的丫环急叫唤:“夫人!夫人!夫人你醒醒!夫人你醒醒啊!”

阿怜离着最近,虽然说尝尽了人情冷暖,可终究还是挡不住体内那股子善良的热血。她快步跑过去,小娘子身上的怪味扑鼻而来,冲得她头晕目眩,差点没摔倒。她硬生生憋住气,刚想伸手扶起这位小娘子,谁知小娘子的衣裙里突然冒出一只白色毛绒绒的东西,吓了她一跳。

那白色毛绒绒的东西趴在小娘子的脸上,用爪子拼命地挠着小娘子,似乎想要唤醒小娘子。

阿怜定睛一看,喝!这白色毛绒绒的东西不是别的,竟然是一只不可多见的白狐。而这这小娘子身上的怪味正是这小东西的味道。

阿怜弯下身刚想扶起小娘子,那白狐忽然回

头冲着她咧开尖牙,发出恐吓的声音。这小家伙是在怕她伤害她家主人么?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家主人,我是想帮你们。”阿怜莞尔。

那只白狐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似的,乖乖地退至一旁。

阿怜和小丫环合力将小娘子拖到一旁阴凉处的石头上坐下,指尖无意中触及到这位小娘子的脸颊,便被她滚烫的肌肤烫缩回了手。

好烫!

阿怜问小丫环说:“你家夫人这样烫,怕是中暑了。”

小丫环听闻伸手摸向主人的额头,当下哭哭啼啼:“奴婢也不知,先前来的路上还好好的,突然就这样了。”

阿怜挑眉,道:“有铜钱么?”

“有有有。”小丫头从荷包里摸出一把铜钱。

阿怜拿了一枚,道:“扶稳你家夫人,将她的衣领褪下一点。”

小丫头一听,一阵迟疑。小白狐也开始冲着她龇牙瞪眼。

阿怜解释道:“我是要救你家夫人,晚了就来不及了。”

小丫头扶稳了小娘子,连忙将小娘子的领襟向下扒了扒。

阿怜将随身携带的薄荷油取出抹在小娘子的颈后,捏着铜钱拼命地刮着小娘子的后颈,没多久后颈便出了痧子。痧子越刮越大,不一会小娘子的后颈又红又黑的一大片。

“瞧这热毒!”阿怜又用拇指按着小娘子的人中,又命小丫环用力地掐着小娘子的虎口。好一会儿,小娘子终于苏醒过来,睁开双眼,直直地盯着阿怜。

小丫环抹着眼泪

说:“夫人,你终于醒啦?吓死小翠了!”

小白狐也欢快地在小娘子的脚步跑动。

阿怜将提神醒脑的薄荷油塞在小娘子的手中,道:“这个给你!可能天气太热,这里又到处是香,憋着气很正常。”

小翠道:“是这位公子救了夫人呢。”

“多谢公子相救。小翠……”小娘子虚弱地浅浅应道,声音婉转动听,冲着小丫环使了一个眼色,小翠立即从荷包里掏出一些碎银,塞在阿怜的手中。

阿怜觉得小娘子很有眼缘,十几年的乞丐生涯早就养成了一副市侩的性子,但今日这手中的碎银忽然变得有些烫手。她将碎银又还给小翠,便道:“夫人客气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小娘子客气道:“那便多谢公子。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呃……”这个问题一下子问倒了阿怜,当年素娘只给她取名“阿怜”,可她并不知姓什么,“贮立望故乡,顾影凄自怜。顾影怜。夫人唤我‘阿怜’便成。”

当年认识素娘的时候,她还不识字,素娘教过她“顾影怜”三个字怎么写,可是她写得很丑。待在半莲池五年的时间,玄遥虽然将她当做奴仆使唤,但是奎河学习的时候,玄遥也命着她一起学,如今“顾影怜”三个字她写得很端正,也算没有辜负素娘的一片苦心。玄遥没少教她识字,她虽没有学富五车,七七八八倒也学了不少,这样想来,玄遥对她也不算太坏。

第二十四章狐真(6)

“顾影怜,好名字。”

“恕阿怜冒犯,敢问夫人如何称呼?”

“夫家姓庄,府上做丝绸营生。”

“可是城南的云暇绸庄?”

庄夫人惊讶:“正是。”

原来是云暇周庄的夫人啊,难怪瞧着这么眼熟。虽然她不做乞丐多年,可是这京城内大大小小,谁家有个什么事她还是知晓。约莫五六年前,那时候她还是个小乞丐,庄夫人还是庄少夫人,娘家姓苏,闺名婉心。云暇山庄的庄老爷因患重病去世,她依稀记得那场葬礼盛大而隆重,庄家连续七日每日施斋,那段时日她和二狗子可是顿顿饱餐。早闻庄少爷庄昶与庄少夫人苏婉心那是郎才女貎,璧人一对。二人婚礼也是轰动一时,只可惜婚后鲜少有人见庄少夫人苏婉心出门走动,听说少夫人身子骨薄弱,鲜少出门。庄老爷去世第三日,庄少夫人苏婉心顶着身体不适亲自施斋,有幸得见。当年只是惊鸿一瞥,令阿怜印象深刻,如今想来,恍如昨日。

“时日许久,当年庄老爷仙逝,庄府施斋七日,阿怜曾受过府上恩惠。”阿怜作揖一拜,“还请受阿怜一拜。”

苏婉心微微惊愕,原来还有这番渊源。

“这小东西挺有意思的。”阿怜顺手弹了弹小白狐毛绒绒的脑袋,立即引来小白狐的反抗。

“它叫雪团,是我与我夫君五年前在集市买下的,当时它身受重伤,我见它可怜,便买下了,放在身

边一养便是这么多年。”苏婉心虚弱地说道。

阿怜道:“夫人若是不舒服,还是别勉强自己,早些回去歇息吧。心中有佛,处处是佛。佛主一定不会怪罪于你。”

苏婉心凝眸望着不远处的佛殿,近在咫尺却无缘,神情之中难掩淡淡的忧伤、失落和心有不甘。

阿怜忍不住心中好奇,便道:“看夫人似有难言之隐。”

苏婉心看了阿怜一眼沉默未语,倒是小翠嘴快,“我家夫人想求子……”

“小翠!”苏婉心瞪了小翠一眼,小翠噤声,乖乖地低下头。

小翠一句“夫人想求子”,令阿怜想起两个月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庄昶纳妾一事。夫妻二人本是一对璧人,却因为苏婉心身子孱弱而无法为庄家开枝散叶,令庄老夫人嫌弃,逼着庄昶纳妾。庄昶一直不同意纳妾,可也不知怎的,两个月前突然就迎娶了二夫人郑妙姝进门。眼尖的人瞧见,二夫人郑妙姝进门的时候,已有数月身孕,约莫再过个两三月这二夫人郑妙姝便要临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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