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旭润]空梦/爱别离(13)
他这一击使的蛮力，将润玉打的后退了几步，又趁势而上，反手用左手挥剑，将魔剑脱了手，朝润玉面前扫来。
润玉立刻抬剑挡了，后退着飞到上空。
润玉的手腕有些微微颤抖。
旭凤又看见了。他心里更恨，恨自己即使在这样针锋相对的情况下，还是是会担心润玉，恨自己即使因为心疼被杀了一次，却还是心疼。
原以为心里只剩恨，可若不是因为爱，又哪里来的这么多恨呢？
可这一次，他不会再心软了。旭凤心想，你要杀我，也该凭本事来。他想，若是润玉不用什么卑鄙手段，真能亲自再手刃他一回，那他便什么念想也没有，追着父帝母神一并化归鸿蒙，也没什么不好。他也不去接剑，仍站在地上，抬头看着润玉，目光专注而愤恨，像是要将他烧穿，浑身渐渐燃起琉璃净火。
润玉立在忘川河界上空，隔着绚烂的极光，垂眼看着旭凤，仿佛看不真切。兵戈声竟似乎渐渐远去了，一时间天地间寂静得要命，润玉忍不住闭上眼，感觉到深入骨髓的，寒冷的孤寂。禁术的时限快要到了。他又缓缓睁开眼，因泪水迷蒙，有些看不清眼前。
恍惚间，许许多多的场景，就这样走马灯一样浮现在眼前。
旭凤说，“我相信兄长一定不会做害我之事。”
旭凤说，“你喜欢安静，那我要是闹腾了，会不会被嫌弃？”
旭凤说，“救命之恩，昊天罔极，这厢谢过夜神殿下救命之恩了。不知夜神殿下想让旭凤如何报答，以身相许可好？”
旭凤说，“夜神是我爱人，旭凤一向敬之重之爱之，不敢随便。”
旭凤说，“润玉，你真的愿意永远跟我在一起吗？”
仿佛过了一生那样长久。
眼中的泪水终于积蓄满了，缓缓落了下来。润玉终于又看清了眼前的旭凤，看着旭凤周身净火，看着旭凤战甲上流动的光华，看着旭凤眼中满是恨意，一声大喝，将浑身的灵力凝聚在双手的琉璃净火中，铺天盖地向他袭来。
原来我这一生，无论如何，都逃不掉被人鄙弃的命运，够了，也倦了…
娘亲这一生，也没能保护好你，鲤儿别怕，娘亲这就来陪你了。
润玉有些自欺欺人地想到，鲤儿说的对，你爹爹是个坏人，所以，是娘亲不要他了。
火焰愈发近了。润玉缓缓闭上眼睛，不愿再看。
赤霄剑失去主人，从空中落下，跌入了忘川之中。
空中散开了无数银色的光点，像银色的烟花般，好看极了。
旭凤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竟呆住了。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方才还说要杀他第二回的润玉，为何突然不躲避也不回手，就这么站在那里，受了他的全力一击。
旭凤想将攻击收回来，却已经来不及了。他徒然地伸手往前飞去，想将自己的灵力拦住，却只隔着漫天净火，隐约看到润玉闭上眼睛。
“不！”
他从来没有这般害怕，也从来没有这般无措。他仿佛又看到润玉哭了，又好像那只是他的错觉。
旭凤呆在空中，只接住了一团银色的光点。
无数记忆蜂拥而来。
这一场天魔大战开始得声势浩大，结束得不明不白，死了一个天帝，昏了一个魔尊。总的说来，魔族觉得自己这方应该是占了上风，毕竟魔尊只是昏了，等魔尊醒过来，天界就毫无还手之力了。
旭凤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
梦境从他第一回喝酒开始。
那时旭凤还是个几百岁的小娃娃，润玉也不过比他高一个拳头，两个人手牵着手，在天界四处玩耍。那天走到一棵大柳树下，看见太上老君喝醉了酒，抱着个酒葫芦在树下打盹。葫芦里还有一阵阵的酒香飘出来，旭凤问到这香，好奇得不得了，就想喝一口。润玉在书里看过不少醉汉的描述，一时有些犹豫，可还是耐不住小凤凰奶声奶气的央求，只好说到，“那只能喝一口。”
旭凤乖乖答应了，于是润玉揭开瓶塞，往他嘴里倒了一口。润玉也第一次摸酒葫芦，一手抖就泼了旭凤一脸，旭凤也不生气，干脆伸舌头舔了舔，然后兴高采烈地蹦跶起来，说好喝。
都说凤凰非竹实不食，非漓泉不饮，非梧桐不栖，这只小凤凰，虽然也有这些习惯，但是从小好动爱闹，烤鱼粽子糖葫芦也吃，茶饮果露甜汤也喝，时常赖在璇玑宫睡觉不回去，有时候也会去月下仙人的红线团里打滚，滚累了就睡觉。
润玉也都惯着他。
旭凤喝了两滴酒，还觉得不够，干脆就着润玉的手，将酒葫芦捧了，咕咚又喝了一大口，打了个酒嗝。那酒香味浓重，旭凤立刻醉了，抱着酒葫芦就往润玉嘴里送，润玉无奈之极，也喝了一口。然后两个小醉鬼就开始四处晃荡，旭凤觉得有些热，一个嗝打出些火花，干脆伸了手指点出一簇火苗，在栖梧宫放起了烟花。润玉大概比他强一点，伸手将火苗浇灭了。谁知旭凤见他这样更来了兴致，不停地四处点火，润玉也不停地四处灭火。
再后来，旭凤就醉得什么都不记得了。酒醒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再找到过酒喝，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他没见到润玉。
旭凤知道自己在做梦。这梦境大抵是他小时候的事情。
小时候的旭凤因为没了兄长的陪伴，苦恼了好一阵子，但小孩子天□□玩，忘性又大，不会久久沉溺于感伤。他也有些想再喝酒，但因为没人敢给他，过一段时间便也不执着了。
原来那时候他就有做酒鬼的潜质，旭凤心想着，又觉得嘴里有些苦，想大喝几口。他那时候为何根本没有想到，兄长可能是因为他被母神罚了。
梦境又变了。奶声奶气的小凤凰，变成了一个英勇的小少年。他变得骁勇善战，变得不再那么顽皮捣蛋。旭凤一边看一边回想起来，那时自己是去杀一只虎妖。他是天生神鸟，生来灵力高强，又勤奋修炼，初出茅庐就干掉了不少妖怪，自然有些飘飘然，因而一时大意，险些着了虎妖的道。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股水系灵力，替他挡下了一击。
是兄长偷偷保护他。旭凤有点高兴，但又生气兄长许久不陪他，害他一个人看书一个人练武，无聊孤单得要死。因而他扬手砍了虎妖的脑袋，哼了一声，气呼呼走了。
润玉也不追他。
但每次他遇到危险，润玉总会适时出手，旭凤为了看他在不在，干脆故意卖了个破绽，不小心还受了点轻伤，把润玉气得够呛。
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旭凤准备这回回去，跟兄长讲和。
他回了天界，到了紫方云宫，却看见润玉被绑了，跪在殿上。
母神说，“润玉，你总是偷偷跟着旭凤，究竟意欲何为，是不是要趁他不注意时暗算他？”
旭凤也跪下了，说到，“兄长只是担心我，旭凤相信兄长一定不会做害我之事。”
润玉没有辩驳，说的话也听着毫不相干，他说，“母神，润玉想好了，润玉想领夜神之职。”
夜神一职忙碌而又离群，昼伏夜出，怪冷清的，旭凤不理解。
润玉说，他喜欢安静。
他安安静静做起了夜神，少有时间暗中跟着旭凤去各处了。旭凤大抵感觉到他和母神的一些矛盾，也不知如何生气。旭凤也受封了火神，一时间风头大盛，忙得紧，走路都风风火火的。
好容易抽了个空，旭凤去了趟璇玑宫，果然冷冷清清，哪里有个上神的派头。旭凤说，“你喜欢安静，那我要是闹腾了，会不会被嫌弃？”
润玉笑了笑道，“不嫌弃的，我自然盼着你常来。”
不过盈盈一笑，旭凤不知怎得，想起那句“秋水为神玉为骨”。
他没有常来。从那之后，他不知为何，就没再去过璇玑宫。旭凤心想，火神的事务哪里有这么繁忙，让他辜负了润玉这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