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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蜜/旭润]空梦/爱别离(11)

作者: 叶一丈青 阅读记录

润玉也想起那时的光景。那时候旭凤一颗心思都在他身上,听闻自己要跟他同去捉拿穷奇,明明高兴极了,偏又要装作嫌弃他,说“穷奇凶猛异常,我可腾不出手来保护你啊。”

那大概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光景了。

锦觅已来了许多回,熟络地跟摆渡人打了招呼,就赖在小舟上无聊地看着风景。润玉就呆呆地望着前路,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锦觅带着润玉,自是没受到阻拦,直接就进了山洞。因着常常来此,锦觅就布置了一下,弄得这像个小殿,润玉拨开帷幔,便看见旭凤躺在床上,身上泛着一层隐隐的红光。

他轻轻地放下帷幔,凝神屏气地走了过去,轻轻摸了摸旭凤的脸颊。触手一片冰凉。

润玉仔细地看着他的眉眼,纵使看了千次万次,也觉得一点也不厌倦。他看着旭凤,总觉得旭凤在微微皱着眉头。这双眼再睁开的时候,会怎么看他?可还会看到他?

“你一定是我的劫数,”润玉轻声说,“我便来应劫了。”

这作的什么孽啊,锦觅在一旁看着,觉得鼻子有点酸。

润玉又道,“劳烦你帮我守着。”他说完这话,伸出一只手,掌心对着自己,凝出手势,开始默念起法诀来。

这便是要救人了。锦觅连忙又在里间布了一层结界,全神贯注地盯着四周。

四周没有什么异动,毕竟外面还有魔将守着。锦觅因而瞟了润玉一眼,登时吓了半死,喊道,“你干什么!”

只见润玉用另一只手凝成剑诀,朝自己手腕狠狠地划了一道,细小的血珠顿时飞溅出来,叫他用法术聚了,渐渐在指尖凝结成一颗小小的红色珠子。润玉周身光华大盛,浑身好几处地方似乎有血肉在皮肤下翻腾,而后竟有一丝丝精元从各处涌了出来,逐渐地融入到那颗珠子中。

灵力没了可以再练,可精元却是神仙的根本。纵然锦觅不懂,也一眼看出这是个不要命的方法,想阻止润玉,又被他的灵力弹了回来。锦觅后悔极了,只能祈祷这不是以命换命,着急大喊,“你是疯了吗!”

那颗珠子变得愈发红润,润玉还分出心来安慰锦觅到,“无妨,要不了命的。”仿佛这只是个小术法一样。若不是他额头上爆出青筋,声音也忍不住发抖,真要叫人信了。

术法渐渐要成了,润玉操纵着那颗血珠,将它慢慢送入了旭凤的口中。那血珠仿佛还是流动的,在旭凤嘴上留下些鲜红的痕迹,顿时给这身躯添了不少生机。

润玉低咳了咳,也不管手上的伤,颤颤巍巍地为旭凤擦了擦嘴唇,倒显得更鲜艳了。

他说,“旭凤死了,我才会疯。”

锦觅顿时又心酸了一把,心说我已经见识过了。她看着润玉脸上淌下的一行眼泪,又想,这两个人以后要怎么办呢?

“小…”他已经不是小鱼仙倌了,锦觅喃喃地说,“陛下,我给您疗伤吧。”

“不必。你好好在这里守着,他还要些时日才能醒过来。”润玉又咳了几声,显是伤的狠了。

锦觅看着,觉得自己暴脾气上来了,干脆直接施了个治伤的术法,将润玉一团盖住。但这回润玉伤得极重,锦觅的灵力在他周身舒缓时,才发觉他浑身七处筋脉都断了,她也不过能为润玉减轻些痛楚而已。

润玉又说,“请锦觅仙子看好他。”

锦觅眼睛一红,“我肯定会看好的。”

润玉又说,“也请仙子不要告诉他,他一定不愿意救他的人是我。”

凭什么呀!锦觅的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我不!”

润玉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只好递了一方帕子给她,一边咳着一边又说,“他就要活过来了,你应该开心的。”

锦觅哭得眼泪鼻涕满脸都是,都快喘不过气来,可看着润玉递帕子的手都微微抖着,只好强忍着将眼泪胡乱擦了,愤愤说到,“我又不是为他哭!”润玉勉强扯了扯嘴,也不回话。

她又拉住润玉的袖子问到,“你真的不在这儿等他醒吗?”

“我离开天界这许久,已是大不该了。”润玉又眷恋地看了看旭凤,像是要将他长长久久地记在心里。锦觅心里觉得应该让润玉看着旭凤醒过来,但她糊涂蛋一个,听他这么说,也找不到辩驳的法子,只好想着等凤凰醒了再让他去寻他,也是一样的。

润玉现在这样子,锦觅哪敢让他一个人回去,她也担心旭凤,将润玉亲自送回天界,又因了润玉的叮嘱,急匆匆来了又走了。

见着锦觅哭,润玉心里还能坦然,想着她哭一哭发泄了便是好的,可看见邝露哭,他便总觉得有十二分的歉疚。

无论何时回到璇玑宫,邝露总是在这里等他,因他开心而开心,因他难过而难过。可如今,邝露似乎只剩因他难过而难过。

“又让你担心了。”润玉勉强抬起左手,想去为她擦眼泪,被邝露满是泪水的大眼睛一瞪,又只好乖乖放下。他右手割开的地方已经让邝露细细包扎了,也不知是否因为精元损耗太多,伤口竟无法修复,皮肉翻卷着,看着甚是恐怖。

这只不过是能看见的,最轻微的伤口而已。

从何时开始,陛下的伤就再也没有好过呢?

大约是邝露的眼神太过灼人,润玉忍不住垂眼看着地面,有些像是做错了事又不知怎么办才好的小孩。

邝露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庞,只觉得心中满是酸楚,忍不住喃喃地问到,“陛下可曾想过,你也会受伤,也会心痛?”

漫长的寂静。

良久,润玉才说,“我这颗心,早就已经不会再痛了。”

他也曾爱过恨过,得到过失去过,到头来,似乎还是一无所有。

怎么会不痛。若真的不痛了,又何必要去救他。他的心里还有最后一丝期许,因着这份期许,可以捱过恨,捱过痛。

邝露想起准备起事之前,润玉在占星台看了一夜的星宿。那时他也对自己说,“我宁愿此生不知请为何物,再也不去爱。”

可他分明做不到。

血灵子乃是禁术,润玉从曼陀经中找到,那上面只说施救者会因此损耗一半的天命仙寿,却不知在失了半数精元又筋脉尽断的情况下究竟要如何养好。锦觅走前匆忙地种了一大片仙芝灵药,邝露只得循着医理,不停为润玉试药。

然而也不见好。不仅不好,还有些更坏。润玉低声咳嗽着,竟是连碗也要握不住了。邝露反反复复仔细查看了一番,才发觉润玉的灵力在慢慢外散,只是速度极慢,不容易叫人察觉。

她一时又忍不住哭出来,再看润玉的表情,显是早就知道这事的。这些日子勉强伪装出的坚强终于全面崩塌,邝露崩溃道,“陛下究竟要为他做到何种地步!若陛下灵力散尽…”

调羹扑通一下落在碗里。润玉打断了她的话,缓缓说到,“我也心甘情愿。”

“那时他问我,真的永远愿意和他在一起吗,我答应了,可他又食言了。我这样的人,该有自知之明,知道他舍了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我心里还总是想着,万一,他回头了呢?”

“我有些累了。我现在只想着,他回过头来,再看一看我。”润玉说了这话,又低低地咳嗽起来,透过镂空的窗棱,看向外面那张冷清的石桌,又喃喃到,“可他都不来了。”

自然不会来了。因为旭凤得了他的半数精元,等这些精元尽数融入到他体内,这只骄傲的凤凰便要醒过来。他既已知道,又还怎么会幻想出一个旭凤,长长久久地陪他。

他的神情,确实像是很累了。定是因为灵力不济的缘故,邝露心想。她实在没了法子,决定违背润玉的意思,叫了太上老君过来,给润玉瞧看。

润玉见了太上老君,也没发作什么,只是安静地任由他看。

太上老君左瞧右看,摸了半天胡子,而后斟酌道,“这症状老臣也曾有所见过,陛下可是…魂魄不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