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山中来(20)
秦芝恩在新婚之夜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虽然她也不是有心的,但在林冀、林翼和她三人之中,林槐绝对会选择拿她来开刀。
“从小到大,不论是出事前还是出事后,这都是林翼第一次和人发生冲突。这四年来,他一直浑浑噩噩地过日子,几乎没有说过话,也不跟外面的人接触,任由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他就像个木头一样没有反应。然而你和他到现在只不过相处了两天,他就因为你被欺负了而出手打人,看来,你对他倒是有一套办法。”
林槐冰冷的语气怎么听来这番话都不是称赞。
“我对林翼的老婆由始至终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为林家继后香灯。至于她的出身和过去,还是生下的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只要是来自林家的血脉,这些问题我通通都不会过问。秦小姐,你是一个聪明人,想必也明白我的意思。”
这是秦芝恩来到林家后,林槐第一次称呼她。不像黄沁媛一开口就亲切地喊她“芝恩”,也不像佣人们直接肯定了她的身份,林槐到现在还叫她“秦小姐”,证明了就算她和林翼已经领了结婚证、完成了结婚仪式,只要林槐不点下头,她依然还不是林家的人。
“不过,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确实有些出乎我的预料,我可以给你保证今后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情,但我希望你也能够贯彻作为林家媳妇的职责,否则,这份保证也将会有所期限。”
当今世纪,还有人将如此迂腐的传统光明正大地说出口,眼前的这个男人,既复杂又简单。
秦芝恩哪里还有选择。
“我明白了……爸。”
林槐的嘴角轻微地上扬了一下,就当做是笑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也得到想要的结果,林槐自认为没有留下的必要,正好这时候黄沁媛来了。
和林槐不同,黄沁媛用的是怀柔政-策,她不停关心秦芝恩的身体状况,就是决口不停林冀做过的事。
“要不你今晚就先留在这里休息?”
秦芝恩的脸上还有残留的化妆品,黏黏稠稠的相当难受,然而她的卸妆用品和护肤品都放在了林翼的房间。何况她的阴影并不在那个房间,而是林冀。
“林翼……他有没有事?”
黄沁媛说来说去,总是没有说到重点,秦芝恩不得已问出了口。
“他啊,稍微受了点伤,不过他也好像不会痛的样子,给他上药的时候哼都没有哼一下。”黄沁媛转而又叹息道,“倒是林冀,他脸上青了一块,可要怎么见人啊……”
秦芝恩对林冀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她穿上拖鞋就要走,黄沁媛也没有拦住她。
“那我先回去了,阿——”留意到黄沁媛一瞬间严厉的目光,秦芝恩立刻又改了口,“妈,时间不早了,你和爸也好好休息吧。”
——
亲眼见到林翼,秦芝恩并不认为他只是“稍微受了点伤”。
那张原本干净好看的脸蛋变得鼻青脸肿了,还带着几条触目惊心的血痕。秦芝恩拉起林翼的衣袖,手臂上也有几块淤青,她只碰了他一下,他虽然没哼声,但明显抖了抖,可想而知在她看不到的其它部位,他的身上还有多少的伤。
然而他的家人却对他的伤势轻描淡写,只关心另一个做了坏事的人,哪怕真正弱势的人是他。
秦芝恩打从心底说:“对不起……谢谢你。”
单手玩着贪吃蛇的林翼无动于衷,秦芝恩帮他把衣袖拉了下来。
几秒后,游戏结束的声音响起,林翼放下了游戏机。
秦芝恩看他,见他闭上了眼睛。
秦芝恩问:“要睡觉吗?”
林翼又张开了眼睛,起身,往床上走去。
秦芝恩看着他的身影,在这种时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想笑。
这个傻子,其实也不是不近人情,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沟通。
秦芝恩还得卸妆洗澡,把所有事情搞定,已经差不多是晚上十二点了。房里还开着灯,林翼照样背对着她睡觉,身上完全没有盖被子,被子完完整整地放在了另一半的空床上。
秦芝恩轻轻地坐在了床上。
身旁的人,没有一点动静。
床上剩下的另一半空位,足够秦芝恩躺下,她扬开被子,盖在了她和林翼的身上。
枕套、床单、被子都是红色的,以至于秦芝恩闭上眼后,眼前仿佛还残留着一片红艳的情景。
这是她和林翼的婚床,可是在他们睡下之前,却有别的男人险些就在这张床上占据了她。
无论怎样想要忘记,脑海里都是林冀狰狞的脸。
她曾经以为林冀是一个足以托付将来的男人,他给了她渴求的安稳,却又同时亲手缔造了她屈辱和惨痛的回忆。
在这个家里,没有人会怜惜她、重视她,她二十五年来一直努力学习工作,倒头来却要沦为一个没有自由的生育机器。
只有在睡梦中,秦芝恩才软弱地落下了眼泪。
然而在这个虚幻的梦里,有人极其真实地擦去了她的泪水。那个人不会说任何安慰她的话,仅仅是轻抚着她的头,这份细微的温柔,却让她的痛苦渐渐消逝了。
作者有话要说:到这里我已经不喜欢林冀了,芝恩也是。
女人都是善变的。
☆、Chapter 15
翌日,林冀在早餐时提出了要提前离开的事情。
林冀原计划是向公司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期,然而这才过了两天,他就以工作上有要事处理为由离开,秦芝恩知道这是林槐出手干预的结果。
观望整个林家,对于林冀离开最依依不舍的人就是黄沁媛,她难得在用餐时出声埋怨林槐:“你也真是的,一年到头好不容易才见儿子一次,这么快让他回去做什么。”
林槐严肃道:“他不一样,要以事业为重。”
“不一样”这三个字秦芝恩听来莫名刺耳,林冀的不一样是怎样的不一样法?难道是指和林翼不一样吗?
林冀对于林槐和黄沁媛的议论充耳未闻,他看着对座的秦芝恩,嘴角一直带着笑,似乎前不久他们之间并没有发生任何过节,而是过了温存的一夜一样。
秦芝恩光是和林冀对视了一眼,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于是她便低头专注于碗里的栗子饺。
丽姨进来添了些点心到餐桌上,接着问林冀:“大少爷,要给你冲杯咖啡吗?”
“不用劳烦你了,让芝恩帮我冲吧。”林冀抬手夹了只虾饺到秦芝恩的碗里,“自从试过以后,我就只喜欢她给我冲的咖啡了。”
秦芝恩没想到在林冀临走之前,还得给他再做一次任劳任怨的咖啡师。
林宅厨房里的那套咖啡机设备,以及咖啡豆、淡奶和方糖,跟翠凌路那间房子的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秦芝恩完全想起了那段不好的回忆,但还是利落地冲起了咖啡。
林冀爱喝的配方,她记得很清楚,包括那最后加入的三颗半方糖。
丽姨也在厨房里,秦芝恩听到她的嘀咕:“不就是一杯咖啡而已,还得看人来冲,有那么厉害么……”
秦芝恩默不作声,但她的想法其实是和丽姨一样的。
秦芝恩冲好咖啡,端出去放在了林冀的面前。
她虽然没有看他,却知道他露出了怎样的笑容。
出奇的是林冀没有再说什么,早餐时间就这么安静地结束了。
秦芝恩算了算,林冀也差不多该启程了。
跟随着林家人在屋外送别林冀的时候,秦芝恩忍不住,挥手的动作相当欢快。
车里的林冀看了秦芝恩几眼,出声道:“爸、妈,我想和芝恩聊一下。”
到了临别之际,林槐认为林冀也不会再贸然闹事,便也随他去了,和其他人一起回到屋子里。
“站那么远干嘛,我答应了我爸,说不碰你就不碰你。”林冀缓缓地补充了两个字——“暂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