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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云纪(9)

作者:齐风青水 阅读记录

孟庆摸了摸下巴,装作为难道:“我也是从赵公子那里听到的,原文不长,但也不能随意说给别人听。”

“我不是别人啊!”朱博激动道,“我是韩国的遗民,公子告知我才是正途。”

孟庆叹了口气,“原本告诉朱老丈也没什么,但如今城内风声鹤唳,古韩国本就是忌讳,我可不想惹祸上身。”

“公子是说最近那两起凶杀案吗?”朱博似乎有难言之隐,左右看了一下,低声说道,“世代生活在韩原城的人全都知道这事,公子不是这的人,未灭大惊小怪。”

孟庆皱了皱眉,他对被人叫做公子还是觉得有些不适,问道:“什么事?”

朱博低头思索了一会,“我要是告诉了孟公子,可否将那遗史留给我?”

孟庆要的便是他这句话,他怕朱博看出破绽,沉吟了一会,笑道:“这原本不关我的事,但我好奇心重,朱老丈如果告诉我,那遗史我也就双手奉上。”

朱博大喜,随即说道:“韩原城古时叫做韩城,乃是韩国都城,一百年前北晋、东齐等国还没有封王,韩国便雄踞北方,与宗周帝都相隔不到百里,韩侯更是与北晋侯齐名的诸侯,可后来北晋文侯眼红我们韩国,私下扇动平帝东迁,导致韩国远离大周皇廷,这才逐渐失势。”

孟庆知道那段历史,但是世人传诵的故事之中大都是歌颂大周平帝与北晋文侯的,当年宗周帝都被天灾所毁,平帝在北晋文侯为首的诸侯帮助下迁都到洛江附近,平帝迁都之后,为了犒赏那些有功之臣,便将其中六位封为王爵,这便是东齐、南虢、西秦、北晋、正泽、宋商六王的由来,但其中并没有关于古韩国的记载。

朱博继续说道:“北晋文侯凭借尺寸之功日益骄纵,天子甚至赐予他代天征伐的大权,北晋军队在他手下肆意杀戮,不到十年时间便将北晋疆域扩大了一倍,这时大周北方唯一能与他抗衡的便是韩国。”

说道这里朱博深深的叹了口气,“可惜苍天无眼,韩国此时遭遇百年难遇的大地震,还没等韩国渡过灾害,北晋的军队便已经杀到,他们声称韩侯无道,所以苍天才会降下地震,趁着我韩国军队尚在北境救灾一举攻破了韩城。”

孟庆从未听过这段故事,古韩国的历史好似被人摸去了一般,按照朱博所说,古韩国盛极一时,想要抹去这段历史,花费的精力何其巨大,又有谁会这么做呢?

“韩国国君姓韩,继承了文帝传下来的风水堪舆之术,受天地龙气护佑,怎会被苍天惩戒,北晋人的借口实在低劣。”朱博说道这里脸上充满了愤恨,“北晋人何等凶戾,当年韩城被破,千百万韩氏子弟被北晋人屠杀,他们才该受到天谴,当时韩城血流成河,韩侯无颜苟活,他死前大骂苍天不公,既然它不管韩氏子民,韩氏子民便自己寻仇,他立下诅咒,韩氏子民死后定要化为厉鬼归来,到时候便生吃公孙氏的心肝,痛饮公孙氏的脑髓。”

孟庆听得眉头直皱,朱博口中诅咒的内容与最近的血案一模一样,死掉的人难道真是被古韩国的恶鬼吃掉了心肝吗?他想到这里心头不禁掠过一丝凉意,这小小的竹楼之内似乎也变得鬼气森森起来。

就当他准备继续追问之时,远处传来一声大吼,朱博蹭的站了起来,脸色变得好似雷劈一样,急道:“赵公子呢?赵公子呢?他怎么还没回来。”他疾步走到楼外,颤声道:“完蛋了,他不会是跑到后面去了吧。”说着居然丝毫不管孟庆,往竹楼后面的小路跑去。

孟庆一怔,急忙跟了过去。

话说韩弋这边,他借着尿遁先一步偷入了竹楼后面的小路,小路上铺着一层鹅卵石,他以往想要入内总被朱博拦住,今天借孟庆相助才得了机会,一个错身便钻了进去。

小路两旁花草繁茂,排排青枝修剪的极为整齐,往后走了一段,就见层层竹影随风晃动。

秋色已浓,竹叶已经凋零,竹茎上挂有无数雨点般的泪斑,竹枝随风晃动,看上去好似雨幕层叠,自带一番异样的韵味,他心中一奇,上前仔细一看,原来竹身上带着片片云纹,竟是难得一见的云妃斑竹。

云妃斑竹乃做洞箫的绝佳材料,向来为雅士所喜,韩弋没想到会在这看到如此大的规模,此刻有事在身,他未及细看,又往前走了百步,忽见一扇院门挡住去路。

这里面居然有人住?韩弋心中好奇,绕着院门外的白墙走了一圈,只见墙上青瓦带彩,又有几支梅枝探出院墙,梅花未开,枝梢上带着一丝晨露。

韩弋微一迟疑,这院子看上去与外面截然不同,不知何人住在其中,他轻轻一跃,用手勾住院墙,正想往内探望,不想青瓦之上带有一丝湿意,他手底一滑差点跌了下来,只好足尖一点顺势上了墙头。

正巧几支梅枝随风摇动,蓦地刮到他头上系带,梅枝上无叶无花,枝干直接插入了韩弋的发髻,他心中不禁懊恼,正想用手解开,低头间看见梅树下放着一张斑竹躺椅。

韩弋不禁向下看去,只见一公子正在椅上在小憩,侧头斜躺,一身白衣胜雪,竟是韩弋从未见过的清俊样貌,韩弋心头微微一颤,忽觉这位公子在哪见过,旋即又想,如若自己当真见过这绝俗的面容又岂会忘记?

他愣愣得望着树底,那公子脸颊消瘦,脸色略显苍白,闭合的眼角带着一丝倦意,手中握着一卷翻开的书册,几缕青丝从耳边垂落,又染上了几分慵懒之气。

韩弋心中蓦地生出一份怜惜,他怕扰了树下公子休憩,本打算悄悄离走,眼光方一挪开顿觉不舍,转头回去想多看一眼,不想这轻轻一动扯动了头上那段梅枝。

就听“咯吱”一声,那梅花枝桠断成两截,一断掉了下去,一断还挂在自己发间。

树下那人眼睛微微张开,漂亮的好似星辰一般,他的目光往梅枝断裂处投来,清亮的眸子似清泉般澄澈,又似藏有无限的星光闪耀。

韩弋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眼睛,一时失神,目光竟与那公子对上。

就这一眼,韩弋便再也迈不动脚了。

那人见到站在墙头的韩弋露出惊讶之色,接着嘴角展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用他修长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发髻。

韩弋俊脸一红,将插在发髻间的断枝取下,尴尬的笑了一笑。

“古人折梅寄情,这段梅枝挂到公子发髻,其中想必自有一番机缘,公子不妨入院一叙。”

温润的声音带着盛秋清晨的一缕凉风,听在韩弋耳中却如三春花开。

“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韩弋长腿一跃,从那高墙轻轻落下,一身好轻功表露无遗。

那公子浅笑起身,立于梅树之下,雪白的衣角为露水打湿,染上了一丝人间尘气。

韩弋抱拳问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那公子身形修长,比起韩弋也只矮了一分,弯弯的眼睛中带着一股清淡笑意,。

“不敢,公子称我云珧即可。”

韩弋将这名字在心里念了几遍。

“东海珍珠西海珧,昆仑玉京有云玦。”韩弋笑道,“公子当人如其名,温润如玉。”

云珧呆了呆,眉间微蹙,“公子过誉了。”

韩弋见他面露不愉,立刻紧张起来,只当他的话有些唐突,忙解释道:“没有过誉,公子当得起这温润如玉四个字,想必平日多的是人赞誉公子,倒是我这话说太没意思了。”

云珧脸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羞涩,“我平日不大出门,像你这般用心夸我的倒是第一次听。”

韩弋被那一抹羞红迷住了眼睛,过了半响才恍然道:“这就难怪了,我在韩原生活了十几年,就说怎么会不识得公子。”

“也不是。”云珧微微一笑,脸色已经恢复如初,“我不是韩原人,来这也就半个月,公子应该不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