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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蜜沉沉烬如霜同人)【旭润】墟(17)+番外

作者: 魂淡小盆栽 阅读记录

第二十一章

七八岁的年纪,狗见狗都嫌,说的就是阿熠了。没出三天,他就成了平邑乡里无法无天的孩子王,全靠一双拳头打出来的名声,村头作威的王胜被他打青了额头,村尾称霸郑大胆被他打缺了门牙,甘心给他当个小弟帮闲,嘴里豁着风低眉顺眼喊一声“狗哥”。

“呸你奶奶个腿儿的,狗你八辈子的狗,叫熠哥。”阿熠扬了拳头作势又要去揍他,郑大胆连忙抬了手臂去挡,好在阿熠只是吓唬吓唬他,倒没真动手。

“熠?哪个熠,咋写的来着?”郑大胆问。

“我……你管我哪个熠,怎么就有你这么个文盲跟班儿,明儿把那啥,对,五字经,背熟了再来见老子。”阿熠惯是理不直气也壮,哪个熠,他怎么知道。

“老大,是三字经……”王胜好歹在润玉开的乡塾里读过两天书,悄咪咪附耳提醒阿熠,阿熠白他一眼,脏兮兮的手搓了搓鼻尖儿,道:“管他三个字五个字,都给老子认全了先。”

“那不如我先来教教你?”身后冷冷传来一句话,如飞霜坠月,凛得阿熠登时就打了个喷嚏。

“玉……玉先生。”乡里们的小孩儿皮是皮了些,但是尊师敬贤的规矩还是不敢混忘了,见润玉过来,连忙作揖称敬。

“王胜,我方才过来时遇到你娘亲,正唤你回家吃饭,带大伙儿先散了吧。”润玉道。

“是。”王胜难得收了平素的一脸痞相,恭谨称道,带着一众毛孩子各回各家去了。

润玉经过阿熠身侧并未停留,径直错身而过,他是个瞎子啊,理应就是看不见的,但见一席白衣胜雪,阿熠只觉得连周身的空气都凉嗖嗖的。

“阿玉!”

阿熠跨几步连忙跟上,两条小短腿儿跑得飞快,也就只能堪堪追上润玉的步伐,回到院子里撑着膝盖喘气儿,就听里面“砰”的一声落门。

润玉定然是生气了。

可怜的狗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不查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惹恼了润玉。他不知道的是,这两天登门找润玉告状的人几乎都踏破了门槛儿,钱家大槐树下埋了十几年的女儿红叫阿熠挖了,周婶儿家那只顶好看的红冠绿毛的大公鸡被阿熠偷摸着捉了,就连张木匠家秀秀姑娘的胭脂他都没放过。

润玉住在平邑,本就是承了乡亲们的恩,收养阿熠是心血来潮,却不得不说对他的境遇感同身受,万一阿熠下山被荼姚那样的恶人收养……不能让阿熠成为第二个鲤儿。

可天不遂人愿,阿熠这孩子似乎生来就是个混世魔王,如今握在手里,烫手山芋似的。

阿熠在院子里站了半晌,小母鸡带着一屁股小黄鸡跳出鸡窝遛弯儿来了,耀武扬威的模样和这厢垂头丧气的对比十分鲜明,他从谷盆里抓一把米,捧在手心儿上,小母鸡巴巴儿地就凑过来,所谓鸟为食亡,怪不得这鸡一天天的圆润起来。

“等你再长胖些,就把你炖了给阿玉补身子,看你还嚣张不嚣张。”小母鸡好像听得懂人话,在阿熠的手指尖儿死命一啄,阿熠一个不小心中了招,蹦起身连连甩手,好死不死还带踹了小母鸡一脚,小母鸡胖是胖,捱不住灵活,阿熠这一脚轮了个空。

他回过身,正好看到一手扶在门框上的润玉,对一个半大的孩子,到底还是狠不下心。

“阿玉你……你生气了,我我我我以后不和他们鬼混了,我就在家陪着你。”

阿熠两步蹭过去,抱着润玉的腿不撒手,一身的泥点子把润玉的月白长衫蹭得腌臜不堪,好在润玉是看不到的。

“哦,那……老子?”润玉食指直戳小孩儿脑门儿,把人推远了些。

“不……不行么?我从前听斗奴场的管事们都这么自称……我还以为大人们都这样,我长大了,便能保护阿玉了。”

润玉屈指作势要弹,阿熠不敢躲,眯了眼睛一脸壮士赴死的慷慨,疼痛没有如期而至,反倒是润玉转手揉了揉小崽子的头,轻声:“以后不许了。”

“嗯嗯!只要阿玉不生气,我做什么都行。”

“还有。”事情没翻篇,润玉话锋一转,“钱伯家的女儿红呢。”

阿熠撇撇嘴不说话了。

“周婶儿家的大公鸡?”

“……”

“秀秀姑娘的胭脂?”

“卖……卖了。”阿熠从皱巴巴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根银制的素簪,錾刻算不上精美,磕磕巴巴,他把这东西塞到润玉手上,润玉的指腹在银簪上摩挲,竟还觉得有些硌手,簪子被小崽子攒久了,暖乎乎的熏在掌心。

“我从前没去过镇上,昨个儿齐叔下山卖果子,我便偷偷跟着,我看翠儿姐姐还有桂香姐姐她们头上都带这个,可我觉得阿玉带上定然比她们都好看,于是……于是就换了回来。”

小孩子不懂事,只道以物易物,却不曾想偷东西是绝不可取的,阿熠自幼生养在斗奴场,筋骨异于常人,练得一身好功夫,可那地方不把人当人,全靠拳头说话,阿熠到了是非分明的年纪才豁出性命出逃,被润玉救下,这小孩儿机灵得很,人情世故几乎不通,润玉想,以他的秉性,不该埋没在此。

“不问自取,视作偷。”银簪子在润玉手中拦腰折断,他出言温和,并非是在责骂,阿熠身子一抖,抬头看看润玉,又低头看看他手中的发簪。

“正因如此,这簪子我不能收。”润玉把东西放回阿熠的小手上,“不是说要当我的眼睛吗,去镇上的路可还记得?”

阿熠满脸委屈,但润玉说什么是什么,他诺诺说一句“是”,牵着润玉往镇上去了。

这是润玉第一回 下山,聆声辨位寻了家当铺,摘下腰间玉佩往台上一搁:“开价。”

老板一见来的是个瞎子,搓搓手嘿嘿笑两声:“客官,这玉佩不值钱的,顶多二两银子,老夫见您面相和善,给您加点儿,算五两如何?”

“顶好的昆仑玉,上成水头”,润玉拾起台上的玉佩,随手摸了件儿东西一敲,锒铛声儿脆,“不识货,当这镇上只你一家铺子?”

老头赶忙双手把玉佩捧回来,赔笑道:“老夫眼拙,老夫眼拙,价钱嘛,好商量嘿嘿嘿,公子内堂上座。”

玉佩当了,自然不是个公道价,神仙贴身佩戴了上万年的灵宝,凡人的金银如何能衡量,放眼京城都没人敢定价,只是这地儿小门小户,再高的价也出不起,田间乡野,润玉早已把这些东西视作身外之物,卖了也就卖了。

“去酒坊打两斤最好的酒,再在菜市挑只最气派的公鸡,胭脂铺的胭脂也买盒最好的。”润玉一一交代,阿熠却没有应声。

“那玉佩……”他捏紧了手里断作两截的发簪。

“阿熠,我方才告诉你,不问自取,视作偷,可你年少无知,也是我教导无方,那块玉本不只这点微末的价格,但能以此换你做一个正直善良的人,值当的。”润玉道,“回头我陪你给那几家送去,道个歉,这事便算是了了。”

“是。”阿熠委屈,明明是他犯下的错,偏生要润玉当了东西来替他还,等他长大了,长大了一定不会让润玉再这么委屈自己。

“还有,”润玉感觉到身边儿的小崽子兴致不高,“明儿起,我教你认字,教你知理,可能你如今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但是阿熠,你和王胜他们不同,平邑不是你的归处。”

“可我就想和阿玉在一起,我哪里都不去。”阿熠听润玉这么说,急了,连忙去拽润玉的袖子。

“我亦不是。”

润玉浅浅应,阿熠却没听清,吸了吸鼻子:“你说什么”

“没什么。”润玉宠溺地揉揉小孩儿,“听周婶儿说镇上百祥斋的点心最甜,龙记的凤爪最香,平日咱们家吃的寡淡,今日你想吃什么,都买给你,如何?”

“我……我想吃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