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反派都是我前男友[剑三](257)+番外

“他不过是什么都没有,本就只有漫漫长夜,一点月光便已满足。可我不一样,我已习惯了光芒万顷,不可能再退一步。我学不了。我自小就是天才,生来知之,为何要学凡夫庸才作自谦之态?我便就是自傲自狂。错的不是我,是这世间凡夫庸才,该被惩戒的也不是我,是这些背后暗箭伤人的小人!”

观主冷下脸:“你自幼身世多舛,自尊自傲,我怜你惜你,何曾想到你会因此而误入歧途。你的确比这世间常人聪慧,可比真正的天才却差之远矣。你根本不知道,何为真正的自傲,何者又是真正的天才。”

“你自幼有三位仙师教你,待你长大一些,又遍访名山大川隐士先贤,可是那山上的少年有什么?你竟不曾想过,盲目便觉旁人只是一时运气好。你若当真有清狂的资质,我教你这些年,你为何看不出来,那少年的资质岂止百倍于你,他此生命途之恶,又何止一人一家之不幸!”

……

那时候,言师兄是半句也听不进的,只自怜自傲,觉得世间皆是险恶庸碌之辈,世间见不得天才清狂,所有人都是嫉妒,要来折辱踩他。

他在那山上关了半年。

每日里性情越发狷介古怪,一时狂喜藐视众生,一时又狂怒痛斥苍生。

同在山上的那少年半点也不在意,无论他是喜是骂,那少年都按部就班做自己的事。

明明无人管他,却不知道他每日哪里那么多事好忙碌。

并且,那双清澈的银色瞳眸,仿佛每时时刻都看见这世界之美,纵使脸上笑容浅淡,身上的气息也透出从容清雅来。

就好像,自成一界,视万物如云烟。

不,不是视万物,是视他如无物。

“怎么,连你也敢看不起我?嘲笑我吗?”

鹤酒卿思量着用简单的符咒元素,如何组成一个庞大浩淼的复杂阵法。

一面笔下勾画,一面一心二用回答:“为什么要看不起你?嘲笑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可以踩着我彰显你自己啊,可以体会把一个高高在上的人踩在脚下,自己高人一等的优越。什么都好,这不是你们这些庸才最喜欢做的事吗?”言天才讥讽道。

鹤酒卿眉睫不抬,平静道:“原来如此。”

他停笔,试着推衍了一下,又将运转不通的地方叉去,改出新的走向重新往前。

“你在做什么?”顾矜霄轻轻地问。

鹤酒卿唇边展开一点笑意:“我想试试,能不能研制出一整套阵法,这样只要一眼,就可以看穿一个人的前生善恶。若是遇到恶人,便可以知道,他究竟是事出有因,还是穷凶极恶。是罪不至死,还是罪该万死。”

少年说:“昨日翻到一本古籍,有位道长记录他入世历劫之事。江湖大侠快意恩仇,遇见恶人便一剑杀之后快,如此十年。一日遇到两个人,都言对方乃是大恶之人。他即便寻到破绽杀一人,然而却也无法肯定另一个便是无辜。被他所杀的人临死前问他,难道你就真的没有错杀过一个人吗?道长道心动摇,归来之后便作此记载。”

鹤酒卿思索道:“快意恩仇惩恶扬善,固然畅快极好。然而若只是一味的杀了便是,如何能保证,当真没有错漏?这套阵法若成了,便如一面天道之镜,照见每个人的心,是善是恶,该生该死,皆由他们自己的言行判定。”

顾矜霄想起三百年后第一次初遇,是在一个破道观里。

他在入定,有个人扯了顾相知的腰带。神龙和他站在废墟门口,听到鹤酒卿在里面说不方便进来,误以为是他做的。

音波将那仅剩的断墙击毁,尘埃却安安静静不起微毫,叫人一眼就看到里面那神仙一样的白衣公子。

当时的鹤酒卿脱了那仙风道骨的外套,披在顾相知身上,他只身抱着一柄白玉桃花枝一样的剑。

长身玉立,背挺得笔直却无傲气,玉带勾勒腰细腿长,脖颈的线条修长柔韧,如同经年温养的名瓷古玉。

清俊的脸上带着薄暖浅笑,白纱蒙了眼,神秘又雅致。

一眼望去,比起不染红尘的仙人,更像几代世家培养出的芝兰玉树的公子名侠。

顾矜霄看见第一眼,就再也不能忘。

当时神龙在旁边捧着尾巴夸赞,说那采花贼死于正面一剑,说明这满身仙气的小哥哥何等光风霁月,杀个采花贼都堂堂正正不偷袭。

然而顾矜霄看一眼就觉得,那采花贼更像是死于他自己的剑。

鹤酒卿手中的白玉剑,分明从未沾染一滴血。

那人满身纯粹的气蕴,又何曾有过一丝血煞?

现在他才知道了,为何会这样。

十六岁的鹤酒卿问他:“这阵法做成一柄剑如何?该取个什么名字呢?”

顾矜霄怔怔地看着,就是这柄剑,未来贯穿了这剔透无暇的琉璃心……

那自觉命途多舛,遭世人毁谤的言天才,见鹤酒卿不理睬他,反而自顾自说着什么。

言天才好奇走过来看:“就叫照影吧。如果你真的能研制出来,我倒是也想看看,这照见的人心之下的阴影,是个什么鬼东西。”

鹤酒卿从容说道:“这非一朝一夕之事,至少需要耗时三年。”

对方嗤笑:“说得好像只要时间足够,一定能制造出来。这样天方夜谭的东西,若是真的成了,简直如同昊天之剑,持剑之人足可做天道之主了。”

鹤酒卿平静道:“这剑只能审判一人此前善恶生死,做不到衡量天下众生之因果。若要达到后者,我现在所学远远不够。”

言天才惊愕,他自然看出来少年的平和淡然,是真的在考虑如何达成,而不是一句妄语。

再一看,那纸上符咒初看浅淡,随着枝蔓越多,竟是错综复杂,几欲看得他神魂错乱。

“这怎么可能?这都是你一个人做的?”

这里面如此多的符文咒术,言天才听都未曾听过。能看懂的部分,却都言之有理,乃是他跟随观主遍访仙人异士时,听那些人讲过的。

观中古籍也有记载,可是往往结尾都是已然失传,无法再现,这个少年如何能将其一一补足?

还是说,这只是个乍然一看之下惊人,实际毫无用处的花架子?

鹤酒卿听了他的质询,面上也并无任何不平,只是默念咒语,从头推衍了一遍。

说的却是言天才的生平经历。

叫他又惊又怒:“你如何知道我的事?”

鹤酒卿平静地说:“因循阵法推衍出来的,看来并无错处。不过目前只能看到十年之数,再往后虽然也能推衍,可是准确度就有些模糊了。”

言师兄瞠目结舌:“这些,这些符咒方术,你哪里知道的?”

“我小时候做过赶尸人,学了一些基本的阴阳易算,后来这些术法不够用,就一边用一边试着创了些新的。在山上看到古籍里记载了许多咒术,有时间就一个个试着复原了出来。”

言师兄看着眼前这少年淡泊平和的样子,忽然感觉到过去那些人面对自己时候的压力。

那是一种差距太大,以至于你根本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想什么的惶惑。

对方虽然没有任何高傲姿态,却叫人坐立难安,如同低入到尘埃里,却还觉得自惭形秽。

作为曾经的天纵之才,他这种被打击到的感觉更明显。

“你这样厉害,世人非但不知道,还在嘲笑你看不起你,真是……”

真是什么,可笑,可悲?还是说,根本无关紧要。

言师兄五内陈杂,恍惚出神:“我有什么好自傲的,我不过只是比别人先知道了某些道理罢了。却也更早止步不前。你这样的天纵之才都谦逊不语……”

鹤酒卿银色瞳眸微敛,不带一丝笑意,认真的说:“这个没有,我没有谦逊过,而且应该比你还自傲不凡。我知道我比这里所有人的术法造诣都高,这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