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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侯(240)

此外,由辗迟勇和须卜力组织的商队也准备就绪,他们的任务是一路向西,穿过匈奴封锁,寻找商贸之路。

这支商队的成员很杂,有归降的乌桓人、匈奴人、羌人,还有少数鲜卑人。负责护卫力量的,有半数是从边军中挑选的老卒。并有文吏混杂其间,肩负绘制地图,确认路线,往来通信的使命。

队伍出发之前,周决曹特地设宴,见过领队之人,言辞间颇多鼓励。

辗迟勇和须卜力感动得泪流满面,拍着胸脯表示,坚决完成任务,谁敢拦截商队,绝对抄起刀子拼命。甭管别部还是本部,一概有来无回!

作为病友,辗迟勇和须卜力心意相通,默契非常人可比。

商队携带有新盐、绢帛、绮衣和一些精巧的陶器,自云中郡出发,穿过极少有胡部迁徙的险地,避开匈奴骑兵,不断向西行进,寻找被匈奴阻挡的番邦和国家。

羌人和匈奴人都擅长驯鹰,西行商队送回消息,都是通过鹰隼。

队伍出发之后,隔半月有消息送回,言找到西进之路,暂未遇到阻截。其后整整数月再无消息,究竟是忙着赶路,还是遇到麻烦,暂无从得知。

直到景帝后二年三月,才有雄鹰自西而来,带回文吏书信,言商队遭到袭击,惊险逃脱,其后误入一片林木广袤之地,迷失方向,再之后遇到放牧的番邦之人,进到一处小国。

对途中遭遇的惊险,文吏基本是一带而过,重点描绘商队途经地区。

“国狭,类汉之大县。巨木为屋,顶尖。富者衣绢,贫者衣麻、兽皮。位于要道,通极西、匈奴。”

从头看到尾,对照附带的地图,赵嘉有几分怀疑,辗迟勇等人找到的番邦,很可能是张骞曾出使的西域小国。

不过,仅凭信中描述,以及粗略勾画的地图,他并不能十分确定。

毕竟同后世相比,此时的地形地貌及风土人情都有不同。

后世的戈壁荒漠,此刻皆是水草丰美。后世一片风沙的楼兰等地,现今还是古木参天,碧草如荫。

据文吏在信中描述,番邦中的绢帛绮罗全部来自汉地,是由匈奴人市出,价格简直黑到没有天理。偏偏还是有价无市,捧着黄金珠宝都难买到。

继续往西,还有更大的国家,绢帛丝绸的价格还会成倍增长。

经过几手中间商,一匹绢的价格翻过几百倍不止,而且必须用黄金、珍珠和宝石结算,用牲畜马匹,根本没人理会,甚至还会遭到嘲笑。

赵嘉知晓丝绸之路,对此早有心理准备。

云中郡的大佬们则不然,纵然知道绢帛丝绸价高,却没料到会高到此等地步。

想到匈奴人拦截商路,用“低价”市到绢帛丝绸,转手就赚了几百倍利润,包括魏尚在内,大佬们眼睛都红了。

之前要干死匈奴,为的是国仇家恨,如今更要加上一条,为了黄金,灭掉他们,打通商道!

魏尚亲笔写成书信,附上交易详情和地图,遣飞骑送往定襄、雁门、上郡、五原等地。

各郡大佬接到书信,彼此交换过意见,一致撸胳膊挽袖子,表示这事不能忍!为了大汉,为了公平和正义,抄起刀子一起上,干死匈奴,灭掉这帮二道贩子!

边郡大佬达成共识,一同给景帝上疏。

病中的天子看过奏疏,顿时脸膛赤红,吓得宦者飞奔去找侍医,连长乐宫都被惊动。

生怕景帝出了什么问题,窦太后亲自到未央宫探望。

太子刘彻、太子妃陈娇和从封地返回,准备六月成婚的渔阳公主也先后赶来,进到宣室内,本以为会见到虚弱的天子,哪里想到,景帝竟是精神勃发,脸色红润,正兴致勃勃地同太后说着什么。

窦太后同样面带笑容,分明是听到好消息,难抑心中喜悦。

“父皇,大母?”

刘彻、陈娇和渔阳都是满头雾水,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景帝转过头,将一册竹简递给刘彻。

“都看看吧。”

三人凑到一起,看过竹简上的内容,都是眼睛瞪圆,不敢置信。

“果真如此?”

“云中守、雁门守、上郡守同时上奏,不会有假。”景帝心情好,病况都似轻了许多。

刘彻捧着竹简,难抑心中激动。

陈娇和渔阳对视一眼,同样感到兴奋。

陈娇得窦太后教导,在政治上逐渐成熟,渔阳跳出长安藩篱,眼光放开,都知晓这对汉室代表着什么。

一匹绢换数倍重量的黄金,听起来简直不可思议。

然边郡太守秉节持重,绝不会在奏疏中打诳语。何况又是几人同时上奏,足以证明事情的真实性。

景帝高兴,看向太子刘彻,期待之意甚重。

刘彻没有让他失望,放下竹简,郑重道:“儿必扫北荡胡,扬我国威,富我汉民!”

“大善!”

景帝高兴,圣旨从长安发往边郡,主旨就是一个:大胆上,不要怂,朕与诸卿为后盾!

有了这份奏疏,加上不断增多的军费,边郡大佬们士气高涨,以云中骑为模板,开启了“爆兵”兼“暴兵”模式。

归降的胡人被召集,经过严格筛选,成为汉骑的辅兵。

汉边马场接到命令,肩高达到一米五的战马尽数出栏。

督造马具的堂邑侯忙得不可开交,制造和修补铠甲兵器的武库匠人开始连轴转。

渔阳、辽东和辽西的盐场进驻大批匠人和郡兵,连代王都接到旨意,在盐场中单辟一处,用来提纯精盐。

这样做的结果,已经从实质意义上将盐场同世家高门剥离。

凡是比较识趣,主动献上盐场的高门豪强,天子都会发下旨意,召其族中子弟入长安,以郎官充任宫中卫士。少部分卓有才干者,追随太子为少骑,在未来天子的班底中挂名,只要不自己作死,前途不可限量。

至于不识趣的,进驻的郡兵会教他们做人。

景帝原本没打算这么快动手,只能说事有凑巧,边郡送来的奏疏委实是不小的刺激,甚至起到强心剂的作用。

原本的历史上,此时的景帝已经病入膏肓,匈奴趁机发难,起兵寇边。汉边烽火四起,王庭四角的军队一口气打入汉境,烧杀劫掠,甚至火烧甘泉宫,酿成凌辱之很。

现如今,随着边郡长安大举清缴探子,匈奴再想刺探长安消息,绝不是那么容易。加上草原腹地生乱,在没有灭掉鲜卑之前,本部骑兵不会冒险南下,大举进攻汉边。

其结果就是,本该汹涌而来的匈奴大军,被鲜卑拖住脚步,忙于清扫残军,尚无暇南顾。汉朝提前同西域联系上,获悉绢帛丝绸的暴利,加上问世就被疯抢的新盐,突然间转守为攻,开始发兵草原。

这样的变化让草原各部措手不及。

骑着高头大马,穿着铠甲,手持铁器的汉骑,带着归降的胡骑,从靠近边郡的草场开始清地图,全力清缴追杀别部,一个劲把别部往草原深处赶。这且不算,还要抢牛抢羊抢马,外加烧帐篷,明摆着不打算给他们活路。

此等残酷的行径,让祭师们回忆起祖辈的凄惨遭遇,那种被燕兵、赵兵和秦兵支配的恐惧。

不过,汉军凶狠归凶狠,主要目的还是练兵,行动中有所克制,除了少数几支强骑,基本不会太过深入草原。

发现这一点,别部为了活命,争先恐后迁入草原腹地。

草场再富饶,能承载的牛羊数量也是有限。大量部落聚集到一起,夏秋时节还能撑住,临到北风呼啸,天气转冷,人和牛羊都将面临粮食问题。

更糟糕的是,有汉朝的斥候混在失散的牧民中间,寻到部落聚集地,确认各处主要水源。

没过多久,部落中的牛羊就开始大量生病,部民也不得免。祭师祈祷无用,从本部请来医匠,诊断的结果是疫病。

以目前的医疗条件,无论汉地还是草原,全都是谈疫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