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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侯(12)

赵嘉颔首。

“如有贼人先至,无需隐忍。”

翻译过来就是,如果张通派人前来,不用客气,统统宰掉。甭管宰的是谁,哪怕是张通本人,有他在,绝不用担心惹上麻烦。

看着魏悦的笑容,赵嘉百分百肯定,张通死定了,没有半点逃脱的可能。

离开太守府,赵嘉看一眼天色,牵马赶往军市。

进到市中,发现比上次开市还要热闹,人群熙熙攘攘,接踵摩肩。大致估算一下,往来的商人至少多出一倍。尤其是出售牲畜的街尾,更是人挤人,近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健仆赶来的牛羊早已经售罄,买到犍牛和肥羊的商人都是眉开眼笑,盘算着这批牛羊转手后能赚到多少。哪怕成本比预期中高出两成,只要将货物平安运至长安,不在途中出现岔子,依旧能大赚特赚。

慢了一步的商人眼睁睁看着牛羊被牵走,无不捶胸顿足,后悔不迭。尤其是看到牵出来的牛无不身形健壮,羊也是膘肥体壮,更是懊恼不已。

不过是几车粟,自己干嘛要犹豫?

这下好了,别人吃肉,自己连汤都喝不到!

“一步,就慢了一步!”

可惜后悔也没办法。

这批犍牛和肥羊全部市完,赵嘉短时间不会再来军市。畜场还有少量牛羊,都是经过熊伯挑选的种牛和种羊,在下批牛羊出栏之前不可能继续市出。

商人们再是眼热,没赶上就是没赶上,磨破嘴皮子,健仆也不可能给他们变出牛羊。

没有生意可做,商人们只能不甘散去,往他处去买牲畜。

等到人散得差不多了,赵嘉才牵马上前,看着牛羊换来的粟米和大豆,不由得眉开眼笑,心情大好。

“先去交税。”大致估算一下交易来的粮食,赵嘉决定先把租税交清,尽快返回县中。

有魏太守帮忙,张通难逃一死,但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谁知道这位新县令是不是会突发奇想,再出些幺蛾子。

无论如何,总是小心无大错。对事业刚刚起步的赵嘉来说,损失自然是越小越好。

听到赵嘉的吩咐,健仆立即套好大车。

有前车之鉴,他们特地带足驮马,还从市中租借数辆大车和不少马匹,更雇了七八个汉子,准备将粮运回县中。

赵嘉裹紧短袄,牵着骏马走在队伍最前。他可不是张次公那个二货,绝不会在军市中驰马,以至被人扫落马背,直接架出市中。

离开云中城,队伍一路前行。

车上载有大袋粮食,车轮压过路上的残雪,留下数道清晰的辙痕。突然遇到雪坑,赶车汉子没有防备,猛然间陷入半个车轮。

车队不得不暂时停住,汉子们费了一番力气,鞭子挥得噼啪作响,合力在车后推动,总算是将大车拉了出来。

由于速度无法加快,行进足有半日,沙陵县才遥遥在望。好在此处距离云中城也算不上太远,并无盗匪出没,狼群也被魏悦杀得不见踪影,路上还算是太平。

距离沙陵县越来越近,突然有一骑飞驰而来。距离大概二十步,马上的汉子猛地一拉缰绳,利落翻身下马。

“郎君,虎伯令仆来迎您。”

“虎伯?”

“有歹人破坏田封,被熊伯当场拿下。其已供出罪行,并愿指认同伙,如今被带入村寨,关押在家中。虎伯令仆上禀郎君,这些歹人多为沙陵县人,并有数人出自乡中。”

沙陵县人?

出身乡中?

赵嘉攥紧缰绳,心一点点向下沉,表情一片冷凝。

“季豹。”赵嘉唤道。

“仆在。”车队中走出一名健仆。

“去请三老,啬夫和游徼,言乡中出贼,犯刑律。”

季豹领命,打马飞驰而去。

汉朝沿袭秦朝的郡县制,县之下为乡,乡中有三老、啬夫和游徼。三老掌教化,督促乡民种田;啬夫负责听取诉讼,收赋税;游徼负责抓捕贼盗。要处置贼人,这几位到场很有必要。借此机会也能看看,这几位之中,是否有人同县令有所勾结。

想到魏悦之前所言,赵嘉再无半分犹豫。

“季熊。”

“仆在。”

“护送粮车慢行,我先往家中。”

“诺!”

布置妥当之后,赵嘉策马扬鞭,飞驰赶往家中。

张通官印在手,可以肆无忌惮给他泼污水、扣罪名。之前势单力孤,担心对方报复家人,不得不缩手缩脚,有力气也没处使。如今有魏太守这条粗壮大腿,谁怕谁?!

彼时,虎伯和熊伯正商议对策。

两人一致认为,那些投靠县令,助其谋夺赵嘉财产之人,一个都不能留。

之所以留下一个贼人,不是熊伯善心大发,而是要他到乡中指认,把那些吃里扒外,不记恩只认钱的贪婪之徒全部揪出来。如果家人和邻人知晓内情却隐瞒不报,甚至存在借机占便宜之心,必须一同处置。

既然做了,就要做绝,不留半点祸患!

第十章

“虎伯!”

飞驰赶回家中,赵嘉来不及下马,先扬声唤起老仆。

“贼人在何处?我有大用!”

虎伯熊伯先后走出大门,看到被风吹得脸颊通红,却是双眼晶亮,表情中难抑兴奋的赵嘉,彼此对视一眼,心中立刻有了计较,同时咧嘴一笑,让开大门,道:“就在家中。”

“善!”赵嘉翻身落下马背,将鞭子丢给健仆,大步向院中走去。

贼人经过几顿鞭打,又被泼了雪水,牙齿打着颤,双手捆着绳子,正窝在院子一角瑟瑟发抖。

大概是被熊伯的手段吓怕了,听到赵嘉问话,贼人不敢有任何隐瞒,完全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生怕哪里说得不对,再被熊伯抽鞭子。抽鞭子倒是能扛住,可寒冬腊月泼冷水真不是人受的。

“这些人你都能认出?”赵嘉问道。

“能、能,有临近乡中的佣耕,也有逃跑的田僮,还、还有两名野人。”

佣耕也称田客,因自身没有土地,受雇为旁人耕田。田僮就是耕田的奴隶,多数都是破产的农民。所谓的野人和后世意义截然不同,是指没有户籍、没有土地、遇到就会被抓捕充作苦役的汉朝黑户。

这些人没有固定产业,有的甚至直接沦为盗贼。

由于彼此熟识,几次联手为恶,贼人不只能叫出姓名,还能具体描绘出几人的相貌。

根据他的供述,其中三人藏匿在赵氏村寨,还有两人在卫青蛾居住的村寨,余下游荡在其他乡中。只是两名野人居无定所,现今的落脚点连他也不知道。

赵氏村寨中的三人,有两个已被熊伯处理,剩下一人尚未抓到。

“郎君,当遣人告知卫女郎。”虎伯道。

赵嘉点点头,将贼人丢在一边,派出送信的健仆后,把自己的打算告知两名老仆。

如果没有魏太守这条大粗腿,凭一个贼人的口供根本不可能给张县令治罪,更可能出现县令高坐堂上,几人立在堂下,来一出“堂下之人因何状告本官”之类的闹剧。

不过贼人的供述却能将县令的阴谋公之于众,再如虎伯和熊伯的计划,将藏在暗处的白眼狼全部揪出来。

他今后要做的事很多,畜场只是开始。张通的谋算给他提了醒,为避免更大的麻烦,必须从源头掐灭隐患,发现一个掐一个,绝不留手!

不多时,乡老、啬夫和游徼接连到来。听到锣声,村寨中的百姓也陆续聚集到村头。

贼人依旧被绑住双手,一路拖到众人面前,按跪在地。

不需要赵嘉出声,熊伯一个眼神,贼人就当场打了个激灵,竹筒倒豆子一般,供诉如何被县令指派刺探畜场,又是如何破坏田封,以及事成后将获得多少好处。

在贼人说话时,人群中的一名汉子脸色惨白,趁众人没留神,想要偷偷溜走。不料没走两步就被一名大汉按住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