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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刀(112)+番外

柳三汴不知他过敏,每次都先给他夹一个,才心安理得地自己吃。

慕容彻为使她心安理得,每次都吃几口,回去也要起几天的疹子。

柳三汴后来才知道,却早已不需要慕容彻请她吃了。

一道蟹黄包,是这段缘分的开始,送行饭上,当然也少不了它……

作一个了断。

柳三汴刚刚入座,慕容彻就开始动筷,一筷夹了一个蟹黄包,一口咬了一大半,一入口就赶紧吞,连味道都不敢嚼。

岁月悠长,这离别滋味儿,只能是越酿越醇,一喝便醉。

不敢喝,不敢喝。

慕容彻一口气吃完一碟蟹黄包,柳三汴眼睁睁地看着,并没有阻止。

这或许是他,表达感情最直接的一种方式。

帝王不可以表达感情,慕容彻不喜欢表达感情,天生就是王者。

慕容彻吃完了,开始拨弄那串,他始终没有还给柳三汴的佛珠,好几次似乎都要发狠把它碾碎,却生生忍住。

帝王一怒,伏尸千里,区区一个柳三汴,又算得了什么呢。

慕容彻低头叹息,似乎在对那佛珠说,又似乎在对柳三汴说:

“我真的很想杀你。”

柳三汴颔首微笑:

“应该应该。”

慕容彻看着她眼睛说:

“这么多年了,你是不是一直在想,我什么时候会忍不了你,什么时候会杀你,你……渴盼着这一天?”

柳三汴看着他眼睛答: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发现,其实我不是那么忠心,我也有怨恨,我也谋私利,我害怕你发现,也希望你发现,这样……我就不必再装了。”

慕容彻又看向那串佛珠,浮起一个了然又苦涩的笑:

“这东西,是你的道具?”

柳三汴也望向那串佛珠,浮起一个释然又无奈的笑:

“这东西,我用来劝了自己十四年,也没能平息心中的戾气。”

凭什么我生而为奴,任人摆布,几近送命。

凭什么你想要做什么,必须要磨砺我,我做不到,你就不要我了。

凭什么我甘心为臣,到头来只求一个有爱在旁、白头偕老,也不能如愿。

凭什么我要身心皆属于你,一朝超出你的掌控,一朝有了自己的爱恨,你就不容我活下去。

凭什么?究竟凭什么!

慕容彻无法回答她这么多的凭什么,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原因可能有很多个,不同时期也都不一样,但导致了同一个结果,让她怀恨在心,难以释怀。

慕容彻最终给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就凭我心里有你。”

就凭我心里有你,必须要绑着你过一辈子,无论如何都不肯放过你。

我每次折磨你,你都不肯走,我愈发相信,我心里有你,一点都没错。

我是个帝王,我不能有错,我心里的人,只能是对的。

可你偏偏错了。

你涉足党争,左右朝政,你爱上了别人,你背叛了我,我再也不能说你是对的。

我应该杀了你,可我舍不得。

不是帝王舍不得,而是慕容彻……

我舍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慕容彻复杂的心路历程,告别很伤感。

第175章 坏人的爱情

慕容彻其实知道, 柳三汴假意出家,装模作样做了不少功夫, 也不可能真的清心寡欲。

她只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在拒绝着他。

她始终都在拒绝他,用一辈子的君臣之分, 永远隔开一条界限, 银河两端,没有鹊桥来连。

慕容彻想, 其实他们两个,真的不能在一起吗。

其实是能的。

一开始就能。

她可以不去做密探, 可以做他的妾侍, 继而做他的贵妃, 可能还会做他继承人的母亲。

她做了密探之后,也未尝不可。

她可以不去衷州,没有与程九思的八年, 她会依然爱他,早晚会心甘情愿地做他的妃子。

她从衷州回来之后, 做了东乡侯夫人,依然可以。

她可以改头换面,放弃程九思这个臣子, 跟着他这个君王,再也不需要拐弯抹角地获取权力,因为他足以保护她。

但不知为何,这些可以, 最终都变得不能,不想,不敢……

她不敢信他,怕他害惨了她。

他不敢迫她,怕她越来越远。

一个人不敢,可能还有机会,两个人不敢,就造成了如今这个局面。

慕容彻说,他磨砺她,只是为了把她名正言顺地留在心里。

柳三汴笑,慕容彻的这份良苦用心,她真的担不起。

慕容彻说,那你其实想要什么呢?

柳三汴叹,这个问题你为什么不早问呢?

柳三汴自问自答:

“因为你是主子,我是奴才,我必须顾虑你,你永远不必顾虑我。”

慕容彻非常悲哀:

“我从来没把你当奴才。”

柳三汴说是吗,那你为什么从来不问我,我为什么害怕呢。

慕容彻说我以为我知道,你有了权力,便不再会怕。

柳三汴闻言莞尔,心里的最后一丝纠结都消散:

“你看,其实你也不敢。”

“你不敢自己保护我,非要派出权力这个分|身,或许在你眼中,权柄就代表着你的爱。”

慕容彻闻言一怔,愣了许久才缓缓摇头:

“我信你,才予你权柄……”

柳三汴也摇头,似又回到了最初的默契。

“这就是你我的不同。”

“我做你的臣子,一切为你,你做我的主子,只能给我权力,你我站的位置,从来都不一样。”

慕容彻恍然大悟,心里的悲哀却越来越浓。他深深蹙眉,苦笑难止:

“依你的意思,我做这主君一日,你我便只能做君臣……”

慕容彻忽然间非常愤怒,觉得她凭什么这样淡然,这样淡然地宣告一切,焉知一切不是她的自以为是。

“天下多少女子,想接近朕还来不及,偏你避之不及!!”

柳三汴说,天下女子接近你,大多为权势,少数为爱情,我不为权势,也知道得不到你的爱情。

柳三汴一字一顿地说:

“我没必要接近你,我始终在你身边。”

慕容彻一字一顿地问:

“你怎么知道,得不到我的爱呢?”

慕容彻看见那个人的眼里,终于渗出了一点晶莹的东西,有不舍,有难过,有释然,仿佛在经受一个巨大的诱惑,却不得不从诱惑中清醒过来。

这样,她才能自由做自己。

柳三汴闭上了眼睛,手中没有佛珠,也不自觉捻动,仿佛只有如此,才能铭记清心寡欲四个字。

“你的爱是牢笼,得不到的时候想着,得到了想逃脱,每一只金丝雀,都依靠你的垂怜活着,我不想过那样的生活……”

所以我拒绝了你的诱惑。

慕容彻很想摔碎桌上的一切物件,她的安宁让他烦躁,却终究让他平静下来。

慕容彻冷笑: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要死了。”

柳三汴颔首:

“我希望你杀我,无欲则刚吧。”

柳三汴想,我这最后一次欲擒故纵,竟然用在了你身上。

对不住,我真的不想死。

慕容彻长长叹息,说你真的太自私啦!

你用命成全我,难道我的心不会痛吗?

你一死了之,过错消散,可你的死,会让我后悔一辈子。

你好狠心啊,我把心都掏给你,你偏偏连一寸心肝都不肯分给我。

柳三汴在心里答,我的心几乎是为你长的,何必分给你一寸呢。

只不过后来它空了,只留一个念着你的壳,里面全是另一个人。

柳三汴不敢爱慕容彻,因为他坏得太有格调——

你说他坏,他又公平交易,你情我愿,决不食言。

你说他好,他又如魔鬼一般,榨取你的所有。

这样的男人,恨得起来,厌恶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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