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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靠神君好乘凉(94)+番外

拨月又睁了眼,声音很虚弱:“奶奶,我画的花花活了吗?”

“活了,你看……”凉玉手上幻化出一朵莹白的玉簪,映着圆圆的小姑娘纸一样苍白的脸和干裂的唇。她贪恋地看着,伸出手极其温柔地摸了摸,就小心地收回手去。

“奶奶,我饿了……我想吃饼……”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嘟囔着,像是无数次在香甜的梦中呓语一样。

“拨月……”秦沅的声音仿佛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像老旧的纺车,喑哑而艰难,一动,就要粉身碎骨。

最后的迷离中,拨月听见秦沅在叫她的名字。

在家里,爹爹叫她老三,奶奶叫她年画儿,旁人唤她三小姐,唯独秦沅一个人坚持叫她拨月,要不是他,她险些都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在那个满月的晚上,他的吻从发顶到她胸口,他一声一声地在耳边唤着她:“拨月,拨月……”

那声音如此温柔缱绻,她这才晓得,原来自己的名字可以这样好听。

“拨月!”

凉玉将年画的尸体轻轻放平,拾起地上的钢叉,将自己血抹在刃上,迅速念动口诀,钢叉猛地幻化做几十柄,她手上一把火,沿着地上的藤蔓迅速蔓延。

秦沅让钢叉钉在墙上,凉玉浑身发出淡淡光晕,将他一把扯下来,重重摔在地上,顿时血流如注,火烧枝干,发出噼里啪啦的烧焦声。

秦沅头上的枝干迅速褪去,眸色由紫变黑。满天的黑气慢慢散去,露出地牢墙上斜插的火光,煌煌的一团晃动的光亮。

凉玉浑身都是斑斑血迹,脚踩着他的胸口,眩晕下晃了晃,勉力站稳了,居高临下地看着秦沅苍白的脸。

他眼眸破碎,露出祈求的神色:“让我带她走。”

凉玉冷笑一声,“你休想。”

她松开脚,冷冷道,“我暂时不杀你,你去解决掉你的主人。”

他的眼神仍然停留在拨月身上。

凉玉弯腰,吃力地将拨月抱起来:“我知道你想什么:你带走她,她不是傀儡,便成了妖魔,活死人一个,你忍心这样对她?”她的声音忽然放轻,“我带她回家。”

凉玉的衣裙早已狼狈不堪,回头看着秦沅,她眼里恨意弥漫:“你最好快去,跟你一根线上的,一个都不要留,你要是再多话,我会忍不住现在就杀了你。”

她抱着拨月踢开一地的尸体往出走,在地牢口,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被绑着,歪头不省人事。她额上有一条镶着珠宝的发呆,身上穿着颇有异域风的皮裙,坠满宝石和铃铛。

贺兰多勒。

作为郑贵妃怨恨的对象之一,她也卷涉其中,只是尚未来得及被郑贵妃单独报复,事情已经一发不可收拾。她伸出手替她松了绑,单手覆盖在她额头上,白光一闪,消去了她的记忆。

“多勒,好好当你的天子宠妃,一辈子……都别经历这些事情。”

她迈腿跨过多勒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出地牢。

外面天光已经大亮,清晨明净的日光仿佛一盆水,猝不及防泼了下来,刺得她满眼热泪。

****

一年之内,云家两重丧事。

三小姐云拨月夭折,下葬那日,狂风席卷,吹灭了灵堂一排烛火。凉玉亲自护灯守灵,鬼妖大闹一场,无所收获,负伤离去。

再见秦源,他脸上爬满了可怖的黑色纹路,整个人看起来黑气沉沉,他走到哪里,哪里便带过一阵压抑的罡风。强烈的反噬将他人的面具粉碎,彻底变成鬼妖的模样。

这是他没有达成郑贵妃心愿的代价。

他在深夜出现:“拨月呢?”凉玉道:“想必已入了轮回。”

“你!”

凉玉横他一眼,“凡人有凡人的命数,擅加干涉,必遭天罚。”

他冷笑一声:“天罚?你害怕,我可不害怕!”

凉玉右手微微一动,竟然生生将他手上的叉隔空夺来,弯了个角度,“嘭”地斜打在地上,钢叉断成两截,紫色挣扎了一下便潮水般褪去,竟然变成了一块废铁。

她仍端坐在棺木前,凉凉地看着他:“我怕什么?”

鬼妖僵在原地,一时不敢妄动。

许久,她道:“我在她手腕上做了标记,就算转世轮回,也能认得出来。”

他的气息不稳起来,眼神热切,似点燃一灯星火:“什么标记?”

凉玉看着他,勾起嘴角,慢慢露出个嘲弄的笑:“我凭什么告诉你?”

秦沅愣住,他的嘴角下沉,浑身瞬间黑气暴涨,昭示压抑不住的怒气,许久,似是妥协一般,慢慢消散下去。他一言不发地、缓缓地跪下来,跪在她脚下。

凉玉眼底漠然,低头补完最后一句话:“……除非你听我号令。”

凉玉一宿没有合眼,棺木上摆了三碟年画儿最喜欢吃的糕点,豆沙甜饼堆得高高的,可是灵堂里始终静静的,一切如常,没有等到小小的魂魄前来告别。

鸣夏清晨看见她,吓了一跳:“老太太……老太太快去休息一下吧。”凉玉坐得像一座雕塑,脸色很差,她只是轻轻道:“自从我来以后,这里死的死走得走,家破人亡。”

“老太太!”鸣夏的眼泪夺眶而出,她趴在凉玉膝头,“这怎么能怪老太太呢,是老天爷……”

她说不下去了,胸腔发出一声悲鸣。

凉玉没有接话,只是道:“这样的日子就快结束了。”一口血淤积在喉头,她顿了顿,咽了下去。

上次以后,她的伤一直反反复复没有好,加上练习幻术贪多求快,反噬更加严重。

当日凤桐一走,拨月就夭折,她一连伤鬼妖又办丧,身体时好时坏,一直没有机会去青瓦洞找他,不知道玲珑的伤好些没有。

不知道凤桐原谅她没有。

她根本不知道那一日在她被朗月支开的时候,他们单独说了些什么,引得凤桐痛下杀手。或许是事出有因,她不应该不相信他,冲动地自己去挡他的剑。

或许她根本不该管什么天罚天规,只跟他一应受着就是了,这些玩意从来没有站在她这一边过,到最后不如一死。她越想越偏激,心神不稳,又不得不停下来压制。

凤桐一走,她阵脚全乱。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在意和依赖他到这种程度。

第72章 小别离(上)

拨月四日后下葬,棺木里满是玉簪花,香气袭人。

同一日,宫城里传出了郑贵妃的死讯。曾经的天子宠妃多么显赫,失宠后却得了失心疯,死因扑朔迷离。天子感念她伴驾多年,棺椁里放了一双镶金戴玉的舞鞋。

看来多年夫妻,算一算,也不过是那初见一面的心动。

凉玉在窗边坐着,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院子里空无一人,她屋里太安静了,拨月画画的笔墨还像从前一样摆着,碟子里盛满糕点。

她拈了一块放进嘴里,嚼了嚼,又吃了一块,觉得很苦涩。

“奶奶。”她回头,是云清在叫她,他乖巧地立在一旁,捧着她的茶盏,“喝点茶吧。”

“三姐走了,大家都很伤心,奶奶要保重身体。”

不知道谁教他这一套,可是他的眼睛里充满无措的哀伤,她摸了摸他的头,“没事,一切都会好的。”

她眸子微微一闪,垂下了眼帘。

是啊,都会好的。

半夜里,房檐上倒吊下来一个影子,少年似乎忘记了上次分别的不欢而散,笑嘻嘻道:“小凉玉,你看起来真憔悴。”

她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嘲笑道:“三世子看起来意气风发。”

“你陪我出来走走罢。”他牵着凉玉的袖口,硬拉着她在百花楼的房檐上走。二人的脚步轻轻,像两只敏捷的猫。

凉玉的裙摆逶迤在脚下,发出缠绵的沙沙声。

月亮就在眼前,比望月台上看出去还要大而圆。她忽然想到跟凤桐一起坐在屋顶上的那一日,她那得意忘形的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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