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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靠神君好乘凉(84)+番外

她袖里一枚炼珠子,是朗月给她的最后一样东西,她试着循着上面的气息去探寻,总是半路被齐齐截断,即使元神出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玉郎原来说过,倘若找不到一个人,必定是这个人不愿意让人找到——看来郎月是故意躲着她了。她知道第二次招魂之后,朗月必然暴露,可是他虽然忌惮温玉,却也绝不会百依百顺,难道温玉用什么法子拿捏住了他?

前几次朗月是她黑暗中的一双眼,侥幸让她占得几次先机,可现在却是如同闭目塞听处于夜色中,她还能屹立不倒么?

“老太太……”锦冬站在门口探头探脑。这一年来,小丫头抽条似的长高了一个头,性子也慢慢稳重起来。

凉玉抬手将她招了进来,锦冬道,“奴婢在门口遇见郑二公子……”

凉玉眉心一跳:“你看到郑袖了?他人呢?”

锦冬脸通红,从怀里掏了半晌,掏出一块帕子来,恋恋不舍地递了过来:“他不肯进来,只是让奴婢……让奴婢把这个交给老太太。”

看她的样子,不用想也知道,以朗月的性子,必定是拉住路过的锦冬调戏了一番才作罢。

凉玉伸手接过帕子,翻过来倒过去地看了半天,心凉了半截:正反洁白,质地绵软,这就是一块普通的真丝手帕。

凉玉当下心生怒意,元神出窍,循着帕子上的气息极速追去,一下撞上了一道无比坚固的结界,顿时天旋地转。

有一道眩光仓促出现在她背后,稳稳地将她元神送了回来。

凉玉回过神来,看见凤桐站在一旁,蹙着眉头:“冒进。”

她顿时脸上发烧,将帕子递给凤桐,捧着脸坐在桌前,出神道,“要是没有凤君,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凤桐手指间把玩着那块丝帕,嘴角含了一丝笑:“最近倒是嘴很甜。”

她手指把瓷杯敲得当当响:“我方才还在想,若是没有凤君,我恐怕早就和父君一样消失了,到底还是你厉害。”

凤桐微微一滞,眼睛依旧没有离开帕子:“我想要做的事情,往往都能做成。”凉玉笑道:“我知道,巍因上神也这样说。”

她顿了顿,肯定地补充道:“世上只有凤君一个人希望我活着。“

凤桐觉得她的话实在是凄凉得不中听,偏偏她这样满不在乎地说出口,眼中罕见地泄露了一丝少见的偏执。转念一想,除了眼前的人,又有什么人拼了全力希望自己留在世上呢?

一阵酸涩漫过了心底,他叹息道:“去拿个烛台来。”

她很顺从地端过烛台,引了一星火苗,火光摇曳,在她苍白的脸上添上几丝跃动的色彩,她睫毛低垂,认真地用手护着。

他把帕子抖开,均匀地放在火上,不一会儿,上面显出了两行棕色的字迹。

凉玉瞪大眼睛:“这……”

凤桐言简意赅:“淘米水。”

看她一眼,勾起嘴角:“不知道也很正常,这是凡人写密信常用的法子。”

凉玉两手小心翼翼地捏着帕子的边角:“……我竟然傻到元神出窍去追。”

凤桐露出个嘲弄的笑:“总是揪着一点气息便去追,跟小狗有何异?”

眼见少女气鼓鼓的脸颊红扑扑的,他眸中带了笑意,指了指帕子,“快看三世子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今夜……芷兰行宫……不见不散……”她低声念着,摸不着头脑,帕子上除了这几个字之外,还有几笔极丑的简笔画,月亮旁边几颗歪歪扭扭的星星,“倘若要约见,派人传个话就好,他何必如此?”

凤桐低声道,“或许他已经在温玉监视之中,不敢轻举妄动。”

“先前他送的东西,好几次差点要了我性命。”她将帕子揉成一团丢在一边,流露出一丝迟疑,“凤君,这次去也不去?”

凤桐摇头笑道:“你觉得他专程送信一趟,会给你不去的机会吗?”说着,将帕子抖开,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那几颗歪歪扭扭的星星。

****

芷兰行宫一年只热闹两回——春秋两次狩猎,皇帝会将大队人马带出皇宫,浩浩荡荡入驻芷兰行宫,其余时候,都显得辽阔而空寂,甚至有些阴森。

此地有全国最大的园囿,将小片森林囊括于内,内有奇花异草,珍禽异兽遍布。那些零零散散的华贵宫殿点缀在外围,反倒像是陪衬。除了身份尴尬的前朝公主贺兰多勒和几位不得宠的妃嫔常年住在这里,各宫只有两名内侍看守,地广人稀,不像宫城中的夜夜笙歌,每当夜幕降临,便关门闭户,人气早早地散了。

一轮冷月已经当头,广袤的夜色笼罩四方,宫殿门口挂了红彤彤的宫灯,像是孱弱的几星残火,分外无力。

凉玉蹙眉望着银钩似的月亮,轻轻一跃,立在屋檐上,琉璃瓦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四周太静了,宫人都已闭门歇息,夜风吹来,远处葱茏的林木如波浪翻涌。一袭披风覆在她肩膀上,带了扑面而来的暖意,她伸手裹紧了,回头低声道:“凤君还是暂时避一避吧……先前朗月警告过我。”

凤桐笑道:“那是因为三世子害怕本君。他不敢惹我,只敢吓唬你罢了。”掀摆坐了下来,随手拉了拉她的衣角,“坐。”

两个人肩并肩坐着,夜露打湿了衣袖,凉玉伸手摸到一片濡湿,身上发出若有若无的光,将檐上寒霜全部烘干了。凤桐啼笑皆非:“小火炉,爬这么高做什么?”

原先在花界也是这样,司矩手上拿了要事,急匆匆遍寻花神不得,这心大的丫头多半正坐在高高的望天树枝杈上看天空呢。亏得司矩脾气好,好言好语地哄下来,换了玉郎,只恐怕气得一阵风将她刮到地上,回屋就要抄轩辕柏藤条,追着她满屋跑。

“自从上次骂了年画一句‘你要上房揭瓦’,她脑子直,几次三番地往房檐上爬。”她咬住牙,用纤纤素手硬生生掀了一片瓦下来,揣在袖里,“我带一片回去给她,省得她老是惦记着。”

凤桐强忍住没有阻拦,半晌才语气古怪道,“嗯,上房揭瓦也做了。还有什么离经叛道的事,都列出来,本君一样一样陪你做。”

凉玉抖了抖袖子,回头瞥见他在月色下的侧脸,下颌柔和,月光倒映在眸中,含了三分嘲笑,七分纵容。她的心剧烈碰撞起来,抬手搂住他的脖颈,毫无预兆地在他脸上印了个蛮横的吻。

凤桐的笑滞住。

她面如火烧,只觉得腿发软,心虚地抬起袖子帮他擦了擦脸。见他面上笑容消失,上挑的眼中显出熟悉的、属于长辈的警告神色,声音顿时软了下来,“凤君你别生气呀——我错了。”

她见势不好就退缩的毛病已成习惯:只要她拖长了调子道歉,态度诚恳,次次他都心软。整整三百年,屡试不爽。

凉玉汗湿了手心,睫毛颤动,只觉得浑身憋得难受,嘴里念叨道:“奇怪……上一次老二成亲的时候,你不也亲了我嘛……”

“……”他猛然看她一眼,又移开目光,干脆不理她了。

她注意到他耳廓微红,心里觉得格外惊异,拉住他的袖子,刚想接着软磨硬泡,他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毫不客气地打断:“坐好,待会儿朗月要来了。”

凉玉百思不得其解。

轻烟一般的云雾拂过月亮,聚拢又散开,凉玉浅绯色衣摆上的月光忽明忽暗,她起先还耐心等着,慢慢有些坐立不安,低声道:“凤君,我觉得有些不对。”

凤桐眼中并无惊诧之色,只是嗯了一声,压低声音:“哪里不对?”

“我们坐在雾松宫殿顶——”

就是他曾在地牢中挨了三百多鞭的雾松宫,天子宠妃贺兰多勒的寝宫,他自然记得一清二楚,他垂下眼帘,听她有些发颤的声音:“这下面……没有人气。”

就算多勒行走江湖,夜不归宿,宫里面总该有一两个值夜的宫人守着,何况多勒身份特殊,门口禁卫自是少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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