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背靠神君好乘凉(54)+番外

拨月趴在桌上,屁股在椅子上蹭来蹭去,正在抓耳挠腮地画画,鼻头上蹭了一小团黑都不知道。萧氏唇边含了一抹笑,用帕子沾了茶水,顺手替她蹭掉: “啼春,雾松宫那边如何了?”

她硬着头皮答道:“奴婢盯了三个月余了,多勒月前回来过一趟,什么也没发现,又走了……陛下那边,似乎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凉玉道:“占人宫殿意欲嫁祸,让正主撞了个正着,手下被杀了干净,郑贵妃可算是吓破胆了,谅她也不敢声张,只得打掉牙往肚里咽。”

啼春道:“贵妃娘娘恐怕正战战兢兢地等着多勒的动作呢,可真正的多勒什么也不晓得,自然没空理她,估计贵妃也能消停两天了——可惜咱们教里的兄弟了,带足了兵甲去,只打扫了个战场。”她愈说愈兴奋,“要不要,抓住这次机会,借着多勒的名头,再给贵妃——”

凉玉抬手制止:“我并非不恨贵妃,只是多勒实在无辜,要不是引起的麻烦无力解决,我也不想冒用他人身份涉此险境。好在没出什么事,就此打住吧。”

她看着啼春惭愧低头,又问道:“上一次我嘱咐你带给郑衬的话,你说了没有?”

啼春有些迟疑:“他自然是欢喜的,只是,郑二公子似乎对咱们二小姐不太有信心。老太太,这事一出,您该不会改了主意,不让郑二进咱们家门了吧?”

凉玉冷冷一笑:“当然要进,还要进得轰轰烈烈呢。”撇了撇茶盏上的浮沫,“我现在连这二分颜面都不想给郑家留,你明日就去说,说得京城人尽皆知最好。”

啼春掩口笑道:“是,这次是该给郑家一个教训了……”

“去把老二叫过来。”

凉玉歪头看年画儿的画纸,纸上一株含苞的月季,这小儿只用墨色点染,就能画得有模有样……她心里一片柔软,抚了抚年画的发丝,“老三喜欢画画儿吗?”

“嗯,拨月喜欢!”她抬头看着她,目光亮闪闪的,虽有些懵懂,却能看出其中的一二分执拗,又垮下脸来,“拨月不喜欢背书,背、背不下来。”

她沉吟片刻,笑道:“那以后拨月不必背书,每日只需作画——但拨月要答应奶奶,听先生的话,每天画满十张,不能偷懒。”

拨月早挥舞手欢呼起来,突然乐滋滋地跳下椅子往出跑:“我要去告诉秦沅!秦沅!他再也不能查我背书!”迎面撞上鸣夏,生怕她摔倒,急匆匆地跟着跑出去了。

凉玉远远看着,不自知地笑了。仿若看见当年那个自己,自从离了玉郎的管束,仿佛离开镇压她多年的符咒,一蹦三尺高,在清章殿里来来回回狂奔,一旁立着不知所措的司矩,一双眼珠子跟着她来来去去。

她半天才想起来第一天当值的司矩,咳了一声,拂了拂凌乱的头发:“阿矩,你坐!”又绕着她转了一圈,眼神怜悯,嘴里念念有词,“真可怜,本殿是个学生都受不了玉郎的藤条,你是他女儿,得挨多少藤条啊?”

司矩红了脸,她哪里知道,玉郎教导他们姊妹六个,是从来不用藤条的……

她见司矩低头尴尬,一时豪情顿生:“别紧张,在清章殿,本殿罩着你,无须有那么多破规矩……”

司矩轻咳一声,正色道:“殿下,万万不可,司矩既来,就是指导殿下天界规矩的。”

……

她想着,娘,玉郎,阿矩,他们是苦心孤诣,想把她打磨成更好的人,只是有些道理,她年少时不懂得。如今看到了年画儿,她才真正懂得。

她的确是十足自以为是的一个人,难怪季北辰会用那样不屑的语气说她“无功无禄,坐享其成”,她这个冥顽不灵的性子,让自己吃了苦头,又连累了身边的人。

只有快一点变得更强,她会堂堂正正地站在温玉面前,凭自己的本事赢过她,拿回自己的一切。

尤其是如今,她已经清晰地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她手指轻碰唇边,脸上便慢慢烧起来,不知不觉就浮现出笑容。

眼前无路可退,她要劈出一条路来,来挣一个无忧无虑的明天。

第41章 云拂月出(上)

“拂月给奶奶请安。”

凉玉上下打量拂月的脸色,见她眼底仍是淡淡乌青,神思凝滞,仍然没有半分改观。

她叹一口气:“最近还常常做梦吗?”

拂月的眼神疑惑地看过来,她向来是小心的、内敛的,此刻也只是温驯地抬了头。

“那些噩梦……上元灯节。”她定定看着拂月,眼见她的脸色从白转青,瞳孔收缩,嘴唇微微颤抖起来。

那一定是不堪的回忆。只是,去除腐肉,伤口才能愈合。

她许久才定下神来,手指无意识地搅着帕子:“有时还会有,午夜梦回时。”她努力绽出个乖巧笑容,“奶奶不必担心,孙女无碍。”

“睁眼说瞎话。”凉玉冷冷打量她。

少女有些诧异,觉得今日的萧氏有所不同,可没长好的疤痕被人揭开,一旦开了个塞子,内里的惊涛骇浪就要忍不住滚滚涌出,痛得她想要喊出来。

可以吗,最严厉最不苟言笑的奶奶……

凉玉低眼吹了吹滚烫的茶水:“出事以后,你与我或你爹,说过没有?”

“奶奶……”她近乎是哀求她不要再提起,“没有,谁都没有过问,谁都知道,这是……”

“奇耻大辱,是吗?”萧氏冷静地接话,“你为什么没有寻死?”

拂月的眼中盈满了泪水:“拂月一心求死,当时爹爹视我如瘟神,天下当我是笑柄,可是奶奶,唯有奶奶,不动声色地将拂月移到了您的院中……”

从小,她都以为奶奶不喜欢她。

的确,姐姐英姿飒爽,更得奶奶欢心。她与小妹,一个是羸弱的书呆子,一个是痴儿,奶奶从未对她们流露丝毫宠爱。

可是那段难挨的日子里,她被奶奶强硬地留在自己院中,当某一天她从噩梦中醒来,看见不苟言笑的萧氏披着睡袍站在她床边,冷冷道:“拂月,死了容易,活着却不容易。”

许是因为这句话鬼使神差地激发了她的斗志,她吊着一口气,撑到了现在。她的眼泪汩汩涌出,再也绷不住平日里那副乖顺听话的表情,面容微微扭曲。

“拂月,有些话奶奶没有告诉你,是觉得你年岁尚小。可是我看,倘若不说,你永远不会懂。”

“你以为你父亲不在乎你,你晓不晓得,为你和韩荔退婚的哪一日,你父亲堂堂七尺男儿,在这里流泪,说对不起你?”

拂月惊诧地抬头,怔怔地望着她。

“你爹算计利益不假,想求兵权也是真,可是从来没有因为你出了这件事,就嫌恶你、不爱你、把你当成瘟神避之不及,他是带兵打仗的人,名声,贞洁,跟亲女儿比起来,对他来说什么都不算。”

“你没嫁人,不知道,这个世上虽然所有人都似乎把这样东西看得很重,但其实它并没有这样重要。”

她扔了一沓信笺,拂月接过来看着,眼神逐渐错愕,似是难以置信。

“你现在应该知道我为何一直希望你整日读书,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像书中的仁义道德、伦理纲常一样清晰。就如这信件上写的,本朝最有名的贞洁烈女,触柱殉夫的那位,其实早与家里的管家暗通款曲。再有,怡红院里的前花魁是怎么死的,你可看清楚了——为救情郎,在官府刑室里被殴打折磨致死,临死也没道一个悔字!”

拂月的手哆嗦着,一时间不知如何消化。

凉玉淡淡道:“你现在明白吗,女人的贞洁,跟她是否忠贞并无关系。我们活在世上,靠的不是白璧无瑕,而是问心无愧。”

拂月眉心一跳,许久不曾回过神来。

凉玉抚上她单薄的肩膀:“身体上的伤痕终有一日会恢复,你是个年轻人,身子好得很,现在根本看不出一点痕迹。你之所以还觉得痛苦难耐,是因为这里还忘不了。”她伸出手指点点拂月的胸口。

上一篇:匹配阴谋(ABO) 下一篇:星际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