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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靠神君好乘凉(22)+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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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骤起,扬起了纱帐。月光如泼墨,转瞬之间铺天盖地地涌来。

疾风带着寒气破窗而入,窗边的人立着,衣衫飒飒之间,抖落无数光点。

他立在凉玉身旁,周身笼罩着月色,用剑在空中仓促地画了个圈,造了个光罩把他们笼在其中。他一手聚魂,一手从怀里扯出一只小巧的琥珀舟,催动法力将它向地上一铺。

凉玉眼前慢慢有了光亮,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海面之上,波涛起伏,慢慢荡漾。她睁开眼睛,发觉自己回归了本体,正躺在冰凉的地上,她望向他:“凤君?”

凤桐收了聚魂的手,一把将她拉起来,挡在身后。他起手念诀,将光罩又加厚了几层,有一些若有若无的紫色光影,像一条条细小的尖嘴鱼,不断冲撞着,企图向光罩里钻,但都碎在光罩之外。窗户是半开着的,明亮的月色涌进来,她从这个角度,恰能看见窗外的一轮圆月。

紫色的影子变得多了起来,噼啪噼啪地拍打着光罩。那种难受的感觉再次袭来,她骤然低头,胸口赫然插着那把华蓉剑,血已然浸透了白衣。

凤桐眼眸惊诧,嘴唇变得苍白。

她周身虚弱至极,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勉力笑道:“——没事,是幻影。”

华蓉剑在温玉那里,她绝不可能让它离开身边半步。今日的种种,都是过去的影子。因为她的魂魄残缺不全,所以,会保有着死去那一刻的面貌。

她坐在床榻上,纤细的手指扶着剑,冷汗滚滚而下,却咬牙坚持默不作声。

凤桐眸中戾气陡增,数剑扫出,光辉遍地,那些紫色光晕掉落在地上,慢慢变成淡灰的烟雾,飘散在空中。

愈战愈多。

凤桐左手上结了个印,剑尖微微颤抖,青色鸾鸟光晕从剑上浮出,光芒璀璨的翅膀展开,已露了个尖尖的喙。紫色光晕纷纷退避,不幸触碰到青鸾印记的,瞬间如同烟花一般噼里啪啦炸开,接连升起一团团烟雾。

凉玉见他持剑的手有些抖,青鸾时显时淡,眼中浮现出哀色。

被赐族姓的凤凰家主才能使剑灵的图腾外化。凤桐做神君时,碧鸢一出,青鸾上下翩飞,尾翎扫过之处,火树银花,杀戮成灾。

但这需要大量能量。今时不同往日,凤桐已让天帝以轩辕剑削去九成修为,没想到他此刻还能强行召出青鸾,必然容易伤及自身。

“凤……凤君……”她虚弱地阻拦。

忽然,紫色光晕骤停。她微得解脱,斜倚在塌上,疲惫地闭上双眼。

凤桐站定片刻,确认眼前安全,才收了剑。伸手挑开她额上被汗水浸湿的发丝,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细细拂过他的手心,像一只被微风吹过的羽毛,剧烈的心跳渐渐趋于平稳。

他静默地坐在了床畔,冷眼望着窗外的月色:“月圆之夜。”

“咳,我居然怕了。”她的声音有点颤颤的,说着说着,竟然笑起来,习惯性地去牵凤桐的袖口,“我还以为魂魄又要散了。”

他默然看着她,罕见地有些六神无主,低声道:“是我不好。”

他抬手,那只周身发光的白鸟儿飞来,顺从地落在他掌心,他垂眸看着:“若芳龄报信再晚上片刻,我真的……”

他顿住不说了,一瞬间周身寒意暴涨,几乎使四周空气中的水汽都凝结成霜。他看起来向来万事不挂心,遇事不过抬一抬眼嘲讽两句,极少暴露这样的极端的、外露的情绪。

如果没看住,她再次魂飞魄散呢?

想都不能想。

“凤君!”她有些意外,牵住袖子晃了晃,尽力安抚道,“没事了。”

“有人施法让你离魂,却偏选在月圆之夜。”

“温玉吧。隔得那样远,还是让她找到了。”她微微一笑,眼中冰冷。

“你在天宫的时日短,又被重华夫人保护得很好,天宫上的有些禁忌秘法,你是不知道的。”

“禁忌秘法?”

他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月圆之夜离魂,只与招魂术有关。招魂术需得有一部分魂魄为引,以追魂石相镇,祭以招魂者的精气,才能将飘散在其他的地方的魂魄在满月时引到祭台上来。引魂曲为正,招魂术为邪,招魂术比引魂曲强上百倍,易被恶人操纵,故而列为禁忌。”

“你是说……他们想要把我的魂魄召回去,而且他们手中,还有我的一部分魂魄……”

凤桐骤然站起:“当日那一魂一魄看似被华蓉打碎,恐怕实则是温玉使了障眼法收为己用。”他眼眸一暗,“我帮你拿回来。”

他走得快,凉玉扑的更快,腰上被凉玉一把拖住,她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腰,他的冲力太大,她整个儿被他拖到地上来,又死死抱住他的腿:“凤君别去……”

“你这是做什么?”他伸手掰开她的手,她立即抱得更紧。

“放开。”他低斥,又用力掰开她的手指,正在气头上,却也不敢用力,那温热的一团靠在他的腿上,让他心烦意乱地想起年幼时靠在他身边睡觉的小小姑娘,她身边才是温柔乡,才是平静和安稳,令人沉溺,不忍再去冒险。

她的声音里带了哭腔,“你明知道他们不会给你的!温玉是花神,季北辰是上仙,二人合力敌你一人,你的法力千年前便已削弱只剩十一,你明知道此行有去无回……”

“你还想用昊天塔吗,你还怕天宫没有诛杀你的理由?”

她的控诉一声比一声急,他叹一口气转过身来:“当日重华夫人把你……”

她哭得更厉害,整张小脸全是眼泪,说话都有些断断续续,“你别、别再说这句话了,我如今身败名裂,落得、落得如此境地,凤君还不顾惜性命,凉玉只剩凤君,凤君还要如何!”

凤桐让她的眼泪吓住了。

魂飞魄散那一日她没有这样哭过,再见到他那一日也没有,过往的几百年岁月里,被玉郎打,被罚抄书,被季北辰的侍女嘲笑,也从来没见她这样哭过,可是,此刻她竟然哭成这个模样。他乱了阵脚,抬袖擦了擦她的脸,谁料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越擦越多了。

她仰着脸,瞪着泪眼愠怒地望着他,两只眼睛通红,满脸都是伤心。

那样的伤心,他觉得整颗心都像是浸足了雨水,沉重得仿佛跳不动了。

千年前他被贬下天宫,以一人之力对战天宫千军万马,他也没有多么畏惧。可这一次,面对着她,他平生头一回感到手足无措,只得蹲下来把她抱进怀里,拍她的后背:“好了好了,别哭,本君不走……”

她两手紧紧抱着他的脖子,还是不断抽噎。他一直叹息,拍着她给她顺气:“……真的不走。”

她哭着哭着,终于精疲力竭,闭上眼睛昏厥过去。

他肩膀处的衣衫都让她打湿了。他将她抱回床上,轻轻盖上羽被,她睡颜苍白,睫毛卷翘,其实是极美的颜色,只是额上全是散乱发丝,眼尾红得像要滴血眉心还轻轻蹙着。

他下意识想用手去抚,却停下来,转头四顾,叹了口气,抬手将停在桌上的白鸟收回袖中,站在原地想了一刻钟。

一刻钟后,他乌发飞扬,原地转了个身,变成个梳着双环髻的白衣女子,这女子长得同他十分相似,只是性别不同,凤目微挑,下颌尖尖,鼻梁高挺,眼里波光流转,浑然天成的一股慵懒媚气,是天上地下难得一见的美人。

他随意地抄起桌上一面小铜镜照了照,嘴角微勾,一眨眼间,五官迅速调整,变成一张平庸清秀的脸,唯独眼睛还保有一丝难被发现的妩媚,头上变成了人间侍女常见的单髻,他满意地放下镜子,轻轻走到她床榻坐下,隔着被子拍拍她,压低声音,因为无人回应,像是在自言自语:“不走。”

“以后一直陪着你。”

“现在开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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